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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是啊,為什麼?」周老夫人看著祝明艷冷冷道,祝明艷直直的看著周老夫人,筆直的身子一點點的萎下去,失神的低低道:「因為我姓祝。」

    「你總算明白點兒了,他要娶你,只不過因為你是祝家的女兒,你姓祝。」周老夫人的話尖利的如一把刀,直直捅到祝明艷的心頭。

    「他要爭大位,要祝家的支持,所以他娶了我?」

    「祝家除了官家,誰也不支持。」周老夫人的話刻板而冷酷,祝明艷震驚的直瞪著周老夫人,周老夫人迎著祝明艷的目光嘆了口氣:「祝家榮寵不衰上百年,所持不過一樣,祝家只忠於官家。」

    「那七堂叔?還有十二堂叔?」

    「他們不是祝家,就象你不是祝家一樣,祝家繁衍數百年,子孫眾多,就是嫡支也有數百人之眾,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但祝家只忠於官家,祝家男子年滿十四歲就要入軍中歷練,生死各由天命,你雖生為女子,可你也姓祝,你得靠自己,太婆今天跟你說的話,你要牢牢的記在心裡,你得明明白白的知道,在你的丈夫成為官家之前,你背後沒站著祝家,就算你做了皇后,」周老夫人的話因平靜而顯的異常冷漠:「祝家只忠於官家。」

    祝明艷打了個寒噤,恐懼而茫然的看著周老夫人喃喃道:「那他知道嗎?他知道我不是祝家麼?」

    「孩子,這是咱們祝家的事,太婆今天跟你說的話你要記牢,可你也得知道,你姓祝,你是長安侯嫡生的女兒,是祝家族長的嫡親的孫女兒,別再象今天這樣因為掂酸吃醋大發雷霆了,從你點頭應下四爺求親那一刻起,你就站在危機四伏的懸崖邊上了,你有多少要緊的事壓在眼前,皇后之位,和那把巨大的龍椅一樣,走上去踩著一路鮮血和yīn謀,坐在上面,也是坐著鮮血和yīn謀,好自為之。」周老夫人長嘆一聲,起身下了炕,走到屋門口,看著傲霜吩咐道:「好好照顧你家二娘子,她好,你自然好。」傲霜站在屋門口,兩人的話聽的清清楚楚,臉白的沒半絲血色,聽了周老夫人的話,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應諾不止。

    祝明艷不知道呆坐了多長時候,手心的刺痛讓她漸漸恍過神來,祝明艷緩緩舉起手,看著手心裡已經凝固的血漬,慢慢把手攤在几上,傲霜鬆了口氣,忙吩咐端過早就備好的淡鹽水,小心的替祝明艷洗好手掌,上了金創藥。

    她姓祝,她不是祝家。祝明艷覺得自己仿佛碎過又粘在了一起,勇國公府的事,已經遙遠的再也看不到了。

    雖已進了三月,禁中文德殿四角的不顯眼處還放著炭盆,殿內除了端坐在炕上大毛褥子上的官家,和叉手侍立在炕前的大太監鄭平,沒有其它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佻,那妮子確實生的好。簡先生怎麼說?」官家批完一摞奏摺,放下筆,看著鄭太監徐徐問道,鄭太監一邊捧起茶盅奉給官家,一邊恭敬的應道:「簡師說,命格兒極好,是難得的太平富貴命,和五哥兒八字和合,如魚得水,且宜子孫,只是,」鄭太監抬頭看著官家,有些苦惱的接著道:「簡師說,李家姐兒是雙命人,聰慧過人,命星qiáng於五哥兒,若成了親,只怕五哥兒有懼內之患。」

    「噢?!」官家眉梢微挑,輕輕放下茶盅,略一思忖道:「懼就懼吧,不是大事,老五那xing子,懼點兒也好。」鄭太監看著官家,滿臉的不忍。官家下了炕,在殿內慢慢走了幾個來回,站到殿門口,看著滿目chūn色感嘆道:「又是一年chūn了。」

    「是。」鄭太監的應和一如既往的無味,官家仰頭看著晴空出了好一會兒神,背著手一邊往殿內走,一邊象是和鄭太監說話,又象是自語道:「我許過她四件事,有兩件沒做到,已經做不到了,餘下的兩件總要做好,如今看來,這兩件事倒能當一件事做。」

    「是,」鄭太監的應諾里透著思念:「是jiāo給葉娘娘去辦,還是姜娘娘?」官家重又坐到炕上,提筆慢慢沾著硃砂,又翻開本摺子,頭也不抬的答道:「直接下旨吧,你去辦,讓老五自己挑宅子,只要不出大格,就隨他去。」鄭太監又應了句『是』,看樣子,這就是官家因為那個懼內給五爺的補償了,可見這日子過的太逍遙了也不是好事。

    清風樓後湖的小院裡,五皇子秦琝正和huáng淨節擊節感慨:「四哥竟有這樣氣魄,他就不怕傳到阿爹耳朵里?可憐李家娘子,這回是真麻煩了,四哥擺下了這樣的架勢,誰還敢沾這李娘子的邊?誰敢往前湊,那就是與四哥為敵,簡直是不想活了的路數,聽說葉貴妃氣壞了,賞了祝家娘子一堆東西,賞東西有什麼用?四哥也是,怎麼突然發瘋弄了這麼一出,這讓祝娘子臉往哪兒擱?不過也好,就明鑼明鼓放到明處,我就是喜歡李家娘子,就是要寵著她,怎麼著吧?!這祝娘子過門後想有什麼動作,就得好好掂量掂量,其實照我說,gān脆點,弄個別院給李家娘子住著,回頭我送個別院給四哥,也省得李家娘子天天晨昏定省的憋屈。」

    huáng淨節斜著越說越眉飛色舞的五皇子,忍不住問道:「五爺還是想想有用的,四爺鬧了這麼一出,會不會惹官家不喜?聽說御史台上摺子彈劾四爺行德有失。」

    「這有什麼好彈劾的?四哥不過觀了場及笄禮,送了點東西,南寧郡王府那位小娘子的及笄禮,我和四哥都去了,要彈劾這件,那一件是不是也要一起彈了?這種彈劾無關痛癢,沒意思!」五皇子渾不在意的揮手道:「至於阿爹喜不喜,這事說不上來,到底是風流罪過,還是風流雅事,這得看阿爹的心qíng,就是風流罪過,那又怎麼樣?我不是經常被人彈劾什麼流連歌樓、行為不檢?又能怎麼著?有一回我聽阿爹跟太傅說,『誰沒有年少輕狂過?』你聽聽,阿爹不是太傅那種道學先生老古板,這種事連我都傷不得,更傷不了四哥,四哥早該這麼著,要是我,頭天娶親,隔天就抬她進府,又怎麼著?」

    「照爺這麼說,那還不如這就抬進府,更gān脆。」huáng淨節忍不住道,五皇子攤手無奈:「你這話對極了,可四哥不是沒府好抬麼?他那府剛指下來,收拾的再快,也得秋天才能住人,要秋天啊,」五皇子捏著下巴替他四哥盤算起來:「李家那妮子能這麼老老實實等著一頂小轎進府?那妮子,」五皇子想起和李恬那幾次倒霉的偶遇和李恬的那些話,忌憚的扯了扯嘴角道:「不是個好惹的,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就這麼等著,你說,她怎麼到現在一點動靜也沒有呢?最近沒什麼熱鬧,日子寂寞啊!」

    huáng淨節嘴角抽了抽,好半天才呼出口悶氣來,他這位爺看熱鬧看的太投入了,最近跟四爺往來的過密了,大爺那頭要是想多了可怎麼好?

    第一三五章傳旨1

    「爺上回什麼時候去的大爺府上?」huáng淨節忍不住提醒道,五皇子正敲著高几的手指停了下,微微有些煩惱道:「大哥初一十五到府衙,我初一十五也去府衙,一個月至少見兩趟。」

    「爺是去吃麵,順道去的府衙吧。」huáng淨節不管氣的接了一句,五皇子目光閃爍了幾下:「是去府衙,順道吃麵。行了行了,讓人把葡萄酒拿兩桶,再拿點時新菜疏,還有我上回買的那些小玩意兒,都拿上,我這就去大哥府上。」

    三月里八卦多、大事也多,凌晨時分,省試的幸運兒們魚貫進了會賢殿,將偌大的會賢殿坐的滿滿當當,聚jīng會神的寫文賦詩,滿殿除了磨墨、寫字的沙沙聲,就是翻動紙張的輕微嘩嘩聲,官家背著手,在學子們中間時走時停,挨個看字看人,軟底青緞鞋落地無聲。

    勇國公府大門前,鄭太監騎在馬上,示意內侍小喜兒道:「去傳話,有給李孝寧和李家五娘子的旨意,讓他們出來接旨,柔和著點,別嚇著人家。」小喜兒答應一聲,跳下馬,一溜小跑上了台階,敲開虛掩的房門,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僕探頭出來,大約眼睛花了,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小內侍,小喜兒客氣道:「有給李孝寧??」

    「找錯了!」老僕不客氣的打斷了小喜兒的話:「這是勇國公府,四房在隔壁!」說完,不等小喜兒反應過來,已經縮頭回去,『咣』的關上了門,小喜兒一臉客氣的笑容被撞的碎在臉上,連咽了好幾口口水也沒緩過氣來,自從他跟了鄭大官,就是去中書門下,那些相公見了他都是客客氣氣的,如今竟被個老漢就這麼往臉上潑了碗閉門羹!

    可鄭大官有jiāo待,得柔和!小喜兒抬手揉了揉臉,奔下台階先回了鄭太監,親自牽著鄭太監的馬,沿著有些破敗的圍牆走了一she多地,果然又看到扇雙開的黑漆大門,大門看樣子是新開的,極普通,並不是官宦人家的烏頭門,門前也沒有下馬台。

    鄭太監打量了一番,暗暗嘆了口氣,怪不得四哥兒敢壓著李家姐兒要抬進府,不過十來年,李忠賢這一支就敗落成這樣了,真是人死如燈滅。鄭太監抬了抬手,小喜兒又是一溜煙的上了台階,扣了幾下門環,等了一會兒,門往裡面拉開,守門老僕老孫頭探出頭,小喜兒這回學乖了,先問了句:「這是李孝寧府上嗎?」

    「是我們二爺家,不是府。」老孫頭非常誠懇,小喜兒壓下要翻白眼的yù望,咽了口口水道:「有給李孝寧和李家五娘子的旨意,趕緊叫他們出來接旨。」

    「你說啥?旨意?你走錯門了吧?我們家哪有什麼旨意?」老孫頭說著就要關門,小喜兒眼淚都要下來了,急的一腳踩進去,用身子擋住門道:「鄭大官就在門外,你看看!趕緊去稟報你家二爺,還有五娘子,官家的旨意來了!」老鄭頭緊皺著眉頭,將門多開了點,人先從門裡擠出來,又隨手拖了把掃帚出來,先上上下下把小喜兒打量了一通,又眯著眼睛細細看了一遍騎在馬上的鄭太監,再將簇擁在鄭太監身邊的小內侍們挨個打量了一遍,滿臉的狐疑,這些人都挺威風,挺象樣子的,老鄭頭擰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勉qiáng道:「那你先出去,我進去跟我們二奶奶說一聲,你別進來啊,我們二奶奶規矩重,上回我們五娘子及笄禮,大門上讓人闖進來了,二奶奶可扣了趙大半年月錢,還好那天不是我當值,你先出去等著。」

    小喜兒被老鄭頭規矩的連脾氣都沒了,只好退出來,垂頭喪氣的跟鄭太監稟報了,傳旨傳到這份上,還真是頭一回,鄭太監臉上的溫和笑意一點沒變,『嗯』了一聲,慢吞吞問道:「來前馬餵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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