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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恬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燈光流淌、繁華無限的迎祥池,林珂湊到李恬身邊,一幅原來如此的樣子,俯耳笑道:「怪不得你非要叫上十二娘,原來東陽郡王府這麼厲害,要不是十二娘,咱們哪得這樣的享受?!」
悅娘在旁邊聽到,忍不住又挑起了眉梢,青枝忙斜了她一眼。李恬笑著推著林珂坐到桌前,一個使女沏了杯清茶奉到李恬面前,李恬看了眼清亮的茶水,轉頭看著使女謝道:「難為你知道我愛喝這個,你是會仙樓的?」
「回五娘子,婢子是東陽郡王府遣過來侍侯諸位小娘子的。」
「怪不得,我剛才就覺得奇怪,會仙樓什麼時候有這麼出色的浚糟了,你要王府哪一處當差?我看你有些面熟,你叫什麼?」李恬和林珂笑了一句,又轉頭看著使女問道,使女曲膝笑回道:「回五娘子,婢子在茶酒司當差,叫夏清。」
李恬的心往下沉了沉,東陽郡王府的規矩,在茶酒司當差的,照chūn夏秋冬排列,既叫夏清,就是茶酒司的二等丫頭。
「今天來的都是茶酒司的?」李恬抿了口茶,接著問道,林珂不明所以的看著李恬,不明白她怎麼對個丫頭這麼有興致了。
「回五娘子,茶酒司連婢子來了三個,帳設司來了一位姐姐,台盤司來了兩個,蜜煎局、油燭局、香藥局和排辦局各來了兩個。」夏清問一答十,林珂笑道:「怪不得我聞著這香味兒清雅的不象是酒樓里能有的,原來是你們府上香藥局帶過來的。」
李恬示意青枝賞了夏清,端著杯子走到窗前,垂著頭出神,今天東陽郡王府的燈棚要搶彩頭、要應酬各家彩棚、還要接駕,卻能從府內四司六局抽了這麼多人手過來,看樣子東陽郡王府的當家人都知道了四皇子的心意,而且達成了某種統一,李恬手指下意思的緊捏著杯子,照現在的qíng形看,這個統一,只有一個可能。
蔣鴻坐在靠門的yīn影中,捏著杯茶,痴楞楞的看著李恬,她好象長高了些,比上回見時瘦了,眉宇間如遠山籠霧,仿佛有什麼心事,那股縈繞心底從未散過的懊悔又一頭衝上來,都怪自己,那會兒真是魔怔了,怎麼會跟徐思海計較上了?!要不是那事,定了親,自己也好名正言順的幫她分擔一二。
外面迎祥池響起一陣歡呼,又有人連闖三關進了後池,葉十二娘跳起來衝到窗前,探頭看了片刻,縮回身興奮道:「咱們也去,有恬恬,咱們肯定也能連闖三關!」
「讓九哥也幫咱們猜,九哥猜謎可厲害了!」林珂忙接了一句,李恬放下杯子笑應了,跟在後面,和蔣珊一前一後往樓下下去,蔣鴻走在最後。
一行人出了月亮門,小廝急忙迎上來,垂手恭敬的引著眾人往迎祥池過去,李恬緊前半步,和葉十二娘並行笑道:「這是你大哥身邊的小廝?難得做事這麼妥貼。」
「是啊,他是我大哥最得用的幾個小廝之一,叫硯屏,當然能gān啦。」葉大郎對這趟出來遊玩的重視讓葉十二娘臉上極為光彩,李恬轉頭看了眼硯屏,硯屏恭敬非常的叉手致意,李恬知道他必是知qíng者,移開目光沒再看他。
一行人到了頭一道寫著各式燈謎的花燈群前,李恬看了幾個燈謎,輕輕跺了跺腳笑道:「來的晚了,容易的都被人猜著了,」說著推了推葉十二娘道:「我只能顧自己了,最多再顧上阿珂,你跟蔣九娘請蔣家哥哥幫幫忙吧,蔣家哥哥可是有名的大才子。」葉十二娘忙拉著蔣珊轉頭去尋蔣鴻,相比於李恬,她更願意請蔣鴻幫忙,最愛美男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
這樣的燈謎對於蔣鴻不說易如反掌也差不多,蔣鴻眼角瞄著李恬,蹙眉一幅苦想狀,見李恬先猜出了一個,才恍然大悟,也猜了一個出來給葉十二娘用,蔣珊吟詩對對子不行,猜燈謎還是可以的,不一會兒也猜出了一個,李恬和蔣鴻各猜了兩個出來,五人一起和守燈謎人對了燈謎兒,過了度仙橋,進了第二關。
李恬不動聲色的轉身仿佛尋找好猜的燈謎,眼角餘光卻在尋找硯屏進來沒有,轉了小半圈,就看到硯屏帶著兩個小廝,恭敬的垂手侍立在側後。李恬掃了眼挽著蔣珊,笑容如花的和蔣鴻說著話的葉十二娘,拉著林珂專心的猜燈謎去了。
一行人連闖三關也進了後池,後池的燈籠比前面疏朗了許多,錯落有致的或是掛在樹間,或是懸於亭閣下,或是直接支放在地上,裡面的人也比外面少了許多,過了橋,李恬步子放慢下來,一盞盞細細看著花燈上的謎語,在他們後面,硯屏還沒有跟進來。
葉十二娘和林珂都沒有耐xing象李恬那樣一盞盞看,一個個細想,自然不耐煩跟著李恬猜謎,兩人挑著已經貼出謎底的一個個看過去,蔣珊比李恬想的慢,慢慢落在了後面,只蔣鴻不遠不近的跟在李恬後面,一個個燈謎看過去。
第一二六章私授
「照以往的規矩,chūn闈的主考官該有點眉目了,今年有信兒嗎?」李恬突然轉頭看了蔣鴻一眼,低低的問道,蔣鴻沒想到李恬會直截了當的問到這個,驚訝的答道:「據說是王仕明大學士。」
李恬很意外他答的如此慡快gān脆,心裡一下子湧起股說不清的滋味,抬頭看了他一眼關切道:「可還好?」
「嗯,伯父說我的文路很對王大學士的脾胃。」蔣鴻聲音溫和的如同三月陽chūn,李恬仰頭看著面前花燈上的燈謎,正盤算著怎麼問最要緊的事,蔣鴻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的低聲道:「你??放心!」
李恬呆了下,下意識的轉回身往入口處看了看,拉了拉斗蓬,挪到了另一盞花燈前,仿佛只是隨口說的閒話:「聽說貴妃曾經想把葉六娘說給你二堂兄?」李恬的話又在蔣鴻意料之外,蔣鴻目光微微有些凝重的看著李恬,斟酌了下答道:「伯父為人謹慎,常常教導我,為臣者須要守份,不可妄想。有人跟你說過什麼?」
「沒有,我只是聽說官家身體不好。」蔣鴻答的gān脆直接,李恬的話也說的明白,蔣鴻仔細看著她道:「官家的身體,我也聽伯父說起過,官家,伯父說他是少有的明主,心志堅忍,一向乾綱獨斷,帝王之心本不可測,事qíng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為臣者只應忠於君,不該火中取栗。」
李恬輕輕舒了口氣,低頭看著時隱時現的鞋尖,猶豫著要不要多說一句,蔣鴻低頭看著她溫聲道:「有什麼難處,跟我說說,咱們??我是說,有個人商量商量,總比一個人悶著好,商量商量也許就有主意了。」蔣鴻話沒說完,臉已經紅了。
「我的難處不過是自己的事,」李恬繞過盞花燈停住步子,面對著後池入口處。
「是我不好,」蔣鴻心底盤恆不去的那股子懊惱往上沖的比任何一回都qiáng烈:「我阿爹、阿娘都答應了,是我想著中舉後再上門提親,能??好??風光??」蔣鴻下意識的知道和徐思海的那個荒唐之賭不能讓李恬知道,這解釋的話就粘在舌頭上,吐的艱難無比:「是這樣,」蔣鴻飛快的看了李恬一眼,咬牙解釋道:「徐家七郎也仰慕於你,前一陣子為這個和家裡鬧的不可開jiāo,據說總算得了父母允可,若能中了進士就許他自定親事,我本來打算上門提親,七郎知道了,」蔣鴻低頭也看著李恬的鞋尖:「打了一架,一定要和我chūn闈後各憑本事。」
李恬瞪著蔣鴻,她就知道徐夫人那邊傳話chūn闈後提親,蔣鴻也要chūn闈後提親必有緣故,原來是這樣!
「是我的不是,你要是??覺得不好,我明天就讓阿娘上門提親。」蔣鴻被李恬瞪的沉穩盡失,慌亂的象個做了錯事被當場捉住的孩子,李恬移開目光,五皇子那句她嫁給誰家就是給誰家招禍的話突然明亮的如天上的月亮一般浮出來,李恬垂著頭挪到旁邊的花燈前,目無所見的看著花燈,她今天見到蔣鴻,本來一是要看清楚蔣家提親的可能xing,二來,若有可能,是要他悄悄兒的提親,可若下一個官家真是四皇子,豈不是要害了蔣鴻?
李恬的目光一點點垂下,鞋尖踢著地上的枯糙怔怔的出神,蔣鴻心裡七上八下的看著她,她的沉默讓他心如火烤:「我對你??你放心,七郎對你也是一片真心,我才??是我糊塗,你,別生氣。」蔣鴻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一個『別生氣』低的帶出了濃濃的低聲下氣。
「我不是生氣。」李恬抬頭看了蔣鴻一眼:「是有些麻煩。」
「什麼麻煩?」蔣鴻緊跟問道,李恬沉默片刻才低聲道:「四爺要是娶了長安侯祝家的女兒,是不是更有把握了?」蔣鴻被李恬這個大跳躍跳的眨了下眼,心底突然隱隱覺出絲莫名的危機:「四爺要聯姻祝家?祝家二娘子?」
「嗯。」李恬對蔣鴻反應之快非常讚賞,蔣鴻面沉如水,沉思了一會兒才低聲道:「祝家自開國以來,一直是軍中第一家,綿延百年聖眷不衰,靠的就是盡忠於官家,從無二心,伯父沒少拿祝家教導我,祝家老侯爺jīng明過人,我覺得,官家的意思,才是祝家的意思。」
「祝家願意聯姻,會不會也是一種意思呢?」
「你剛才說有麻煩,跟這個有關係嗎?」蔣鴻看著李恬疑惑道,李恬垂下頭,仿佛答非所問:「外婆走前,最遺憾的沒能親眼看著我風風光光嫁出去,雖然現在外婆看不到了,我還是想風風光光嫁出去的,我也不想嫁給我不想嫁的人。」
蔣鴻的目光一點點沉鬱:「是??你有什麼打算?我讓阿娘明天就上門提親?」
「會連累你,還有蔣家。」
「不至於,蔣家是綿延了幾百年的書香世家,蔣家人與官家jiāo惡也不只一回兩回了,再說,這又不是咱們的不是,這一條不用擔心,至於我,大不了歸園田居,只要你不嫌棄。」
李恬垂著頭,一股熱流沖入眼眶,連眨了幾下眼睛,才眨回那股熱流,低聲道:「徐靜之既和你有言在先,若是鬧起來只怕會惹出事來,」李恬垂著眼帘:「就chūn闈後吧,最好別驚動人,悄悄兒先定了親,等??出了國孝再成親。」
「好,我聽你的。」蔣鴻柔聲答應,李恬心qíng微松,輕輕舒了口氣。
宣德門外,燈棚鰲山亮如白晝,各高官顯貴家燈棚櫛比鱗次,歌聲舞影令人目不給瑕給,叫好聲如海cháo般一làng高過一làng。
官家回到宣德樓上,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倦意,勉qiáng又坐了一會兒,命人又散了一輪賞賜,就坐著暖轎轉回禁中歇息了。眾人送走官家,四皇子和五皇子幾乎同時和葉貴妃、姜貴妃告退要出去逛逛去,六皇子纏著五皇子非要一起去逛,一會兒功夫,帷幔里只余了葉貴妃、姜貴妃和其它幾位年老位低的后妃,她們照例要坐到入了人定才好撤了帷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