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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那妮子說要讓各房該jiāo的銀子都得jiāo到公中,她既說了,那就必定逃不過,一想到這個,柳三太太心頭又堵的透不過氣,焦慮、驚憂、惱怒、不安,說不出到底什麼味兒,她們三房也就這幾年日子好過些,三爺一年二三千兩銀子進項,這幾年下來也攢了小一萬銀子了,要是那妮子真狠手非bī著jiāo到公中??如今四房有了承繼子,這承繼子是她要過繼的,也是她挑中的人,她自然要替四房打算,長房沒進益,二房更不用提了,一窩子敗家子,這話真說到明面上,這府里除了自己這一房,個個千肯萬肯!

    三老爺樓店務這差使是他費盡心機,自己拿嫁妝銀子出來打點得來的,這幾年,三老爺陪了多少小心,花了多少心思,這府里哪有半分助力?不拖後腿就不錯了,自己一家子這麼嘔心瀝血辛苦掙來的銀子,憑什麼要分給那些一分力沒出的?柳三太太想的心簡直要滴出血來,不行!不能讓他們分了自己的銀子,這個家,該分了!

    柳三太太下意識的轉身打量著這個住了十幾年的院落,分了家,他們一家就得搬出去??搬就搬!柳三太太狠狠的收回目光,搬出去還好了呢,她早就想置個莊子,再買間鋪子做點小生意,搬出去就能放開手腳,只有好處!這個府里敗落成這樣,半分助力沒有,有什麼好戀著不舍的?!

    柳三太太打定了主意,手裡的團扇重又搖的不急不緩,仔細想了想,讓人拿了幾匣子外頭買的細點心,想了想,又拿了幾枝新鮮樣的絹花,沿著抄手遊廊出了院門,不緊不慢的往二房過去。

    許二太太接了柳三太太進去,沒等坐穩,許二太太興奮的眉飛色舞道:「你看看,這回她不蹦噠了吧,人家四房有過繼子了!我就是看她不順眼,活該!你瞧著吧,往後就熱鬧嘍。」柳三太太從眼角鄙夷的瞄了眼許二太太,忙掩飾的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嘆了口氣,看著許二太太憂慮道:「我正愁著這事,這才過來尋二嫂說說話兒。」

    「愁?你愁個什麼勁?」許二太太正痛快著楊夫人的不痛快,聽了柳三太太的話不以為然道。

    「怎麼能不愁?我又沒你這樣的好福氣,兩個女兒的親事都說定了,嫁妝又備的這樣好!」柳三太太一臉的羨慕,許二太太眉梢飛個不停:「可不是,我家棠姐兒就是命好!」

    「唉,」柳三太太煩惱的嘆氣不止:「你是不愁了,我這愁的睡不著覺,咱們府上本來就不寬裕,這又添了一房人,這四房過繼子咱們可比不得,你想想,這四房一是有青桐院那妮子撐著,二來,他可是族長嫡親的兒子,那家過的怎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比咱們府上好過的多了,這肯過繼過來,真那麼好心,就為了承繼煙火?騙誰呢,沒有好處,人家肯把那麼大個兒子白給咱們府上?」

    「那倒也是,」許二太太很是贊同:「沒好處的事誰做啊?!」

    「就是啊,你說咱們府上還能有什麼好處?那爵位如今大哥穩穩坐著,孝祖又早立了世子,這一條肯定不用想了,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好處?還不是看中了咱們府上那點子家底,你看著吧,我就把話放這兒,這承繼子進門,不過一兩年,這府里指定就得被他搬空了,只怕連這間勇國公府,都得賣出去!」柳三太太愁眉不展:「你是好了,兩個女兒都嫁了,我那還一大家子呢,到時候只怕得要飯去了!」

    「棠姐兒嫁了,還有松哥兒呢,這不成,他敢謀算家產,我就跟他沒完!」許二太太急的叫道,柳三太太掃了她一眼嘆氣道:「你能怎麼著?鬧到族裡?你別忘了,那是族長親生的兒子,你怎麼鬧?到衙門打官司?那個,」柳三太太指了指青桐院方向:「連東陽郡王府都跟她jiāo好,你能打贏這官司?」

    「那怎麼辦?眼睜睜看著他把咱們的東西就拿走?」許二太太呆楞楞的想了半天,總算拐過彎來,敢qíng這過繼子一來,就把自己的東西全搶走了!

    「就一個法子,分家!」柳三太太倒痛快:「這銀錢咱們自己拿到手上,誰也別想拿走,再說,」柳三太太看著許二太太意味深長的笑道:「這分了家,就是咱們自己當家作主,那還不是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有那鬧騰作耗的,提腳就能賣了,誰也不能說半個不字。」

    許二太太聽的兩眼放光,重重拍著手興奮道:「對!早該分了!那些狐媚妖道的東西,我非把她賣了不可!老太爺、老夫人都死了十幾年了,憑什麼不分家?!」

    三房關於分家早有默契,二房李忠明聽了許二太太的話,想著分家就能立即到手一大筆銀子,只饞的口水流,自然極力贊成,許二太太得了李忠明的支持,再加上剛在李珠蘭的事上占盡了上風,戰鬥力全線滿格,她的戰鬥力原本就全體現在破壞上,這又是氣勢十足的時候,直鬧的闔家不寧,楊夫人卻死咬牙關絕不吐口,她要是吐了口,等於把整個勇國公府拱手讓人,那還不如一刀殺了她!

    李恬看了幾天熱鬧,程掌柜遞了信進來,四皇子秦琨啟程到京東幾個縣查看秋賦去了,李恬在青桐院悶了兩個多月了,這府里又吵成這樣,早就煩悶的難受,得了信兒,猶豫了半天,吩咐備車,往普濟寺看望林雯。

    時近秋末,普濟寺顯的很是冷清,寺後連綿的山峰秋意蕭瑟,半山一處向陽的坡地上,松柏濃綠靜寂,林地間金huáng的jú花依舊開的絢爛潑辣,從那片坡地開出來,如水般往坡地下漫延。松柏金jú間,掩襯著一個青石壘成,極普通卻極整潔gān淨的墳墓,墳墓前,一個五十來歲、身形單薄,微微躬著背的男子背對著墳墓,站的如同那座墳墓般看著遠處的秋色。

    秋色蒼茫,男子動了動,慢慢轉過身,圍著墳緩緩轉了一圈,背著手,慢慢往山下走去,一個五十來歲、侍從打扮的男子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來,帶著一身入骨的恭敬神態,跟在男子身後,亦步亦趨的往山下走去。

    寺後的亭子裡,李恬正和悅娘站著看景說話兒,青枝和銀樺蹲在亭子一角扇著紅泥爐燒水準備沏茶。

    「不只咱們,你看,那不還有來賞景的。」李恬遠遠看見那對五十歲左右的主僕,笑著示意悅娘,悅娘瞥了李恬一眼沒答話。遠處那對老年主僕仿佛也看到了李恬一行,緩步往亭子過來。

    李恬仔細打量著這對主僕,走在前頭的男子氣度極好,一身打扮卻極普通,面色稍有些蒼白,後面的侍從打扮也一樣普通,面容謙和非常,和前面的男子步調一致,看樣子是侍侯了很多很多年的老僕人。

    「象個官兒。」悅娘判斷道,李恬點頭笑道:「我也這麼覺得,這個時候到這寺後賞景,看樣子是個不怎麼得意有事鬱結於心的。」

    說話間,那對主僕已經到了亭子前,前面的男子臉上帶著絲溫和的笑意,看著李恬道:「聞到茶香了,沏杯茶給我嘗嘗如何?」

    第一百六章分家

    「先生請。」李恬忙起身客氣讓進男子,男子進亭子坐下,僕從叉手侍立在台階下。

    紅泥爐上水滾,青枝點了杯茶捧給男子,又沏了杯清茶遞給李恬,男子聞了聞茶香微笑道:「今年的秋茶?」

    「是,」李恬恭敬笑應,男子慢慢轉著杯子,抿了口茶,微微閉著眼睛細細品了品:「茶不錯,很有幾分秋意,年紀輕輕的小娘子,不去四里橋、硯台這些地方邀友登高賞jú,怎麼一個人跑到這麼個秋意蕭索的地方來?」

    「秋天不就是看這份蕭索之意麼?」李恬隨口答道,男子笑著搖了搖頭:「chūn華秋實,秋天看的是喜慶熱鬧,看樣子你這是有煩惱?小小年紀,怎麼就有煩惱了?」

    「人一生下來不就有煩惱了?嬰兒有嬰兒的煩惱,少年有少年的煩惱,您肯定也有煩惱,人活一世,哪有沒有煩惱的時候?沒有煩惱的那是神仙,」李恬停了下,又補了一句:「就是任事不通的傻子也有煩惱。」

    「噢?」男子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李恬點頭道:「這話也是,你有你的煩惱,我有我的煩惱,讓我猜猜你的煩惱,看你這年紀,議親還有些早,那就是家務上的煩惱?怎麼,和兄弟姐妹沒處好?惹長輩生氣了?」

    「不是,」李恬一邊搖頭一邊嘆息:「家裡的煩惱是小煩惱,嫁人才是大煩惱。」

    「你才多大,就煩惱上嫁人了?還早呢。」男子失笑道,李恬想了想,看著男子道:「先生家住哪裡?聽您口音,是京城人氏?」

    「嗯,」男子頓了頓:「我祖上不在京城,不過我在京城住了好些年。」

    「先生這個年紀,必定兒孫滿堂,您要是挑兒媳婦,最看什麼?家世?嫁妝?還是媳婦兒人品xing格兒?」

    「這個,」男子怔了下,隨即笑道:「讓我想想,家世吧,還有人品xing格,人品xing格最要緊。」

    「唉,」李恬嘆了口氣攤手道:「我是個孤兒,不只是沒有父母,連祖父祖母、外公外婆都沒有,這沒家世只能這麼沒家世了吧,人品xing格兒,我人品還不錯,」男子聽到這句,臉上滿是笑意,這麼直截了當夸自己人品不錯,倒是慡快不客氣。

    「可xing格兒,其實xing格兒還好,雖說不是太賢惠,我的煩惱不在這個,我這樣的,」李恬看著一臉笑意看著自己的男子,攤著手說不下去了,她的煩惱還真是說不得:「唉,怎麼說呢,我是該有的沒有,不該有的全有,你看,我長的不錯是吧,我還有很多嫁妝,很多很多,所以,現在就是,想娶我的人我不想嫁,我想嫁的人不肯娶我。」

    男子聽的忍不住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勉qiáng止住笑:「這個,確實是個大煩惱,也怪不得你煩惱,那你想嫁給誰?」

    「我想嫁的人已經定親了,」李恬想起徐思靜,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那你想嫁什麼樣的人家?」男子看起來很有興致,李恬慡快的答道:「家世好,人老實本份脾氣好,要是家裡人口再簡單點就更好了。」

    「就這些?」

    「嗯,這些就足夠了。」

    男子想了想道:「京城這樣的人家很多,還用得著煩惱?」

    「去年年底議過一戶人家,人家覺得我尊長皆無,是個福命不濟的,沒議成,前一陣子又議過一家,人家沒看中我,挑了個有家世、父母雙全,脾氣xing格比我溫和柔順的,除了這兩家,中間還提過幾家,可人家不是嫌我沒家世助力,就是覺得我尊長全無,福命不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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