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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俞盛世被冰冷的涼帕子不停的揉在臉上,總算清醒了些,剛要開口,『呃』的打了個哭嗝,一個嗝沒過去,又打了個哭嗝,連打了七八個,這才算緩過口氣,看著已經厭煩的臉色紅漲、幾乎不能忍受的徐學士,哭喪著臉道:「六哥,從前都是我混帳糊塗、有眼無珠,我糊塗了這十幾年,我對不起您,對不起夫人,我上了那兩個賤婦的當了,就是……他也沒把我當兒子,求六哥救救我,我對不起夫人哪!」俞盛世說著,又想往地上滑著號啕再起,徐學士嚇的急忙離座往後躲,點著他叫道:「扶他坐好!快!」
後面的小廝急忙上前,一邊一個,伸手扣住俞盛世的兩條胳膊,將他牢牢的扣在椅背上,可這哭拉不住,一會兒功夫,俞盛世又是一臉淚一臉鼻涕了,徐學士又是厭惡又是悶氣又是無奈,點著俞盛世吩咐道:「再給他擦擦!行了行了,別哭了!你一個大男人,也不嫌丟人!到底出什麼事了?你仔細說!」
「六哥,我這才明白,我都被那兩個賤人害了,那姓陳的賤人從進了清江侯府門,就一心一意要算計我、要害了我,好讓二弟承這清江侯的爵位,洪姨娘也是她挑唆出來的,夫人……我都是被這兩個賤人害了啊!六哥,都是那兩個賤人,都是她背後挑唆鬧事,她還讓人到處散布謠言,說我失德,挑唆阿爹上摺子換二弟做世子,六哥救救我,都是那兩個賤人挑唆的!」俞盛世語無倫次,徐學士卻聽明白了,深吸深吐了幾口氣,冷冷的上下打量著俞盛世,厲聲厲色道:「這能怪得到別人頭上?你要是行得正立得正,誰能怎麼著你?這都是你自己失德糊塗,別一味只怪別人去!」
俞盛世嚇的哆嗦了下,哭聲立時低落下去,縮著脖子一聲不敢吭了。
「這會兒總算混過來了?晚了!這些年我徐家對你照應有加,你以為是為了你?呸!要不是為了小妹,就你這樣的,我徐家哪隻眼睛看得上你?」徐學士點著俞盛世鼻子痛罵。
「我知道錯了,求六哥救我!」俞盛世被徐學士一通斥罵,眼淚鼻涕眼看又要湧出來,身子一軟腿一彎,又要往地上跪倒,卻被身後的兩個小廝死死揪住,徐學士厭惡到無語,仰天嘆氣,深吸深吐了好幾口氣,勉qiáng壓下心底的煩躁道:「你求我有什麼用!我跟你說的明明白白,若不因了小妹,我徐家和你哪有半分關聯?你這種人,也只好把這話說的明明白白,你聽著,要求,去求你媳婦去!好了,天也晚了,趕緊回去吧!送他出去!」
徐學士話說完,站起來拂袖而去,俞盛世坐在椅子上呆若木jī,幾個小廝也不好qiáng拉他扔出去,只好大眼對小眼的gān站在旁邊等他回過神來,俞盛世直坐了一刻多鐘,幾個小廝實在忍不住,只好上前又叫又推又拖的把他撮弄起來,連推帶架將他推出了府門。
俞盛世出了府門,一步一軟下了台階,也不上馬,垂著頭耷拉著雙肩,拖著腳步甩著胳膊,衣服袖子幾乎拖到地上,有氣無力的茫然往前。兩個小廝牽著馬緊跟在後頭,一聲兒不敢出。
俞盛世拖著腳漫無目的的走了一兩刻鐘,突然停下步子,仰頭朝天,半張著嘴,直楞楞怔了好大一會兒,轉身從小廝手裡奪過韁繩,翻身上馬,也不說話,直奔著城外而去。
俞瑤芳被藤huáng搖醒,迷迷糊糊睜開眼,藤huáng一臉焦急,一看她睜開眼睛,急忙稟道:「大娘子快起來,大爺來了,說是一身泥,跟瘋了一樣,非要見夫人不可,外院當值的婆子快攔不住了。」俞瑤芳嚇的一骨碌爬起來,一邊急急的就著丫頭的手套著衣服,一邊扭頭看著藤huáng問道:「什麼時辰了?阿爹怎么半夜三更過來了?喝酒沒有?」
「申初了,來報信的婆子就說大爺一身泥,倒沒說喝沒喝酒。」藤huáng急忙答道,俞瑤芳急推了她一把道:「你趕緊過去看看去,我就這過去,千萬別讓他鬧起來,不能驚動了阿娘!」
「唉!」藤huáng答應一聲,提著裙子急步匆匆跑了出去。俞瑤芳也急急穿好衣服,帶著丫頭婆子,連走帶跑往外院趕過去。
外院廊下,俞盛世臉色青白如鬼,頭髮蓬亂,綰頭髮的髮簪也不見了,半邊身子沾滿泥漿,衣服擰的皺的不成樣子,正被幾個婆子扎著手攔在廊下,藤huáng正不停的曲膝,不停的陪禮解釋。
「阿爹這是怎麼啦?出什麼事了?」俞瑤芳見俞盛世竟然láng狽至此,忍不住驚訝關切道,俞盛世看到俞瑤芳,下意識的拉了拉衣襟,拼命擠出一臉比哭難看的多得多的笑容,簡直就是低聲下氣道:「瑤瑤,你怎麼起來了?沒吵著你?你阿娘呢?你阿娘好些沒有?沒事,我沒事,就是牽掛你阿娘,過來看看她,還有你,過來看看你們娘倆,我是來接你和你阿娘回府的,明天一早咱們就回去。」
俞瑤芳怔了怔,上下打量著俞盛世,看這樣子,必是第三步棋有用了,俞瑤芳轉著心思,小心的探話道:「就是牽掛阿娘和我,阿爹也不能這么半夜三更的跑過來,你看看,連月亮都沒有,你就不怕太婆和翁翁擔心?」
「別提那個賤……那個……別提她!」俞盛世一臉恨極怒極,俞瑤芳緊盯著盛怒的父親,心裡隱隱有了底,心思轉的飛快,看著俞盛世道:「阿爹臉色不怎麼好,這麼趕過來,肯定一夜沒歇著吧?我這就讓人燒水,阿爹先沐浴洗漱了,再說旁的事。」
「好好好,再讓人弄點吃的。」俞盛世折騰了這大半夜,那一翻驚怒散的差不多了,聽了俞瑤芳的話,勞累疲憊一起湧上來,臉上卻泛起了一層活泛之氣,抬手拍著衣襟,忙加了一句,俞瑤芳招手叫過婆子吩咐了,幾個婆子忙著燒水的燒水,叫醒廚下人備飯的備飯,又有兩個婆子恭敬的引著俞盛世往旁邊的小院落過去。
不大會兒,俞盛世沐浴gān淨換了衣服出來,外間茶飯已經擺好,俞盛世聞著香味,更覺飢腸轆轆的難受,也顧不上說話,坐下來喝了幾碗湯,吃了一碗多飯,婆子收拾了碗碟出去,藤huáng送了茶上來,俞盛世接過茶,看著俞瑤芳道:「瑤瑤,從前……那個,都是阿爹一時糊塗,你勸勸你阿娘,明天一早就跟我回去吧,府里離不開她。」
第八十八章講講條件
俞瑤芳臉上看不出什麼表qíng,只是下意識的咬著嘴唇,沉默了半晌才看著俞盛世道:「回去?怎麼回去?府里的qíng形,阿爹又不是不知道,別說阿娘現在病還沒全好,就是全好了,回去府里,不過半年幾個月,不還是氣出病來?舅舅jiāo待過,萬事以阿娘的身子為先,阿娘在這別院住著,府里那些事不聞不問,這才是為了她好。」
「你?!」俞盛世沒想到女兒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瞪著俞瑤芳,既不敢也不知道怎麼責備她,眼睛都要瞪酸了,見俞瑤芳根本不理會他,只好萎頓下來央求道:「瑤瑤,你疼你阿娘,也得替你阿爹想想,你和你阿娘在這兒住著,那阿爹怎麼辦?」
「阿爹身邊有姨娘,有瑤仙,有宏志、宏堅,阿爹不是一直說,府里的是非都是我和阿娘惹出來的,瑤仙比我懂事多了,我和阿娘不在府里,阿爹這日子肯定過的更好才對。」俞瑤芳心頭堵著口惡氣,忍不住譏諷道,俞盛世老臉紅漲,東張西望的打岔:「你是長姐,瑤仙是妹妹,你別跟弟弟妹妹計較。」
一句話說的俞瑤芳怒火上沖,『呼』的一下站起來道:「原來是我跟弟弟妹妹們計較,這是我的錯,自然也是阿娘的錯,阿娘沒把我教導好啊!阿爹可真是清水明白,這一碗水端的真叫平啊!」
「你看看你,這急什麼?你這是……」
「不孝是吧?」俞瑤芳火氣上沖:「哈!這樣的不孝之女,不賢之妻,阿爹還要了做什麼?我和阿娘早就打定主意了,不過是個破門休妻,總也qiáng過被人污衊欺壓,至少能逃出條命來!」
俞盛世聽的後背冒了一層冷汗,跳起來攔住俞瑤芳,不由自主的躬下身子,低聲下氣道:「瑤瑤,你這xing子……你別急,是阿爹、阿爹,那個,這個、說錯話了,阿爹不是那個意思,阿爹的意思是說……是那個說……」俞盛世既沒有捷才,又不是個會說話的,只擠著滿臉尷尬笑容,不停的躬身陪笑。
俞瑤芳扭頭重『哼』了一聲,俞盛世努力想撐著的那點子『嚴父』的架子再也搭不起來了:「瑤瑤,阿爹不是那意思,瑤仙她們……她們……跟個姨娘能學出個啥?你別跟她們計……」
「阿爹又說糊塗話了!」俞盛世失了氣勢,俞瑤芳卻氣勢如虹:「瑤仙也罷,宏志也好,都是弟妹,我這個長姐和她們有什麼好計較的?長姐如母,好了便好,不好就是一頓管教,要什麼計較?我說的是阿爹你,這個家鬧成現在這樣,阿爹還不自省麼?都是別人的錯,阿爹就沒個錯處?旁的我不管,阿爹對得起阿娘嗎?對得起舅舅他們嗎?」
一番話說的俞盛世臉紅心虛,左右扭著頭,尷尬萬分,抬手捂著嘴咳個不停,俞瑤芳『哼』了一聲:「阿娘賢惠讓著你,阿爹就得寸進尺,也慣著洪姨娘得寸進尺,連瑤仙和宏志她們也被你和姨娘慣的無禮無法,家裡頭本來就有人時時刻刻想著挑事,阿爹真糊塗成這樣?長了眼睛也看不見?還是看見了只當看不見?你真當舅舅他們也跟阿娘一樣,事事讓著你?讓著她們?」
「瑤瑤,阿爹……這個……」俞盛世被俞瑤芳這一通連搶白帶訓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俞瑤芳痛快訓了一通,氣消了不少,想起李恬的jiāo待,深吸了口氣,看著父親道:「阿爹這麼大半夜的跑來,你不說,我也知道緣由,你根本不是擔心牽掛阿娘,必是府里那個一直挑事的圖窮匕首現,要讓二叔做世子了吧?」俞瑤芳看著愕然怔忡看著她的俞盛世冷笑道:「你也不用問我怎麼知道的,這事,這心思,滿府上下誰不知道?舅舅不肯幫你了是吧?真是笑話兒,難不成你真以為舅舅們跟你比跟我、跟阿娘還親?阿爹這是沒辦法了,就想起阿娘了是吧?」
俞盛世被俞瑤芳這麼直接無比的戳破,一張老臉漲得血紅,只恨不能有個地fèng鑽進去,俞瑤芳痛快淋漓的看著父親,不由自主的錯了錯牙冷笑道:「父不慈,子自然不孝,如今,我只顧著阿娘。」
「瑤瑤,」俞盛世見俞瑤芳微微抬著下巴,一幅根本不打算再理他的樣子,僅存的那點子為父尊嚴丟了個gān淨,躬身陪笑求道:「是阿爹,那個,糊塗了,你別跟阿爹計較,阿爹昨兒就明白過來了,從頭到尾明白過來了,阿爹被人騙了,被那兩個賤人騙了,你最懂事,就原諒阿爹這一回,你放心,阿爹既明白過來了,再沒有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