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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第八十六章推手2
俞盛世哪裡還坐得住,這一翻話說的他冷汗頻出,卻又不知這話從何說起?那事不是過去了麼?洪姨娘也發賣了,自己往城外跑了兩三趟了,怎麼突然又提起這世子不世子的話來?還有這幫襯不幫襯的,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有人想謀他這世子之位?不可能啊!自己這世子坐了十幾年了,能有什麼事兒?他說弟弟賢名遠揚,父親和陳夫人夫妻和合,母慈子孝的和樂圖……俞盛世機靈靈打了個寒噤,自己真是糊塗到家了,能謀這世子的,只能是俞家人,只能在清江侯府裡頭,怪不得瑤仙和志宏說洪姨娘的事都是陳氏調唆的……
「二哥這都是為了我好,這必是……必是陳氏……這個鬧家星!我決不與她善罷gān休!二哥放心,從前是我糊塗荒唐,往後再怎麼著也不敢委屈夫人,二哥放心,放心。」俞盛世本來就不是個會說話的,這會兒又氣又急又驚又怕,話更說的零碎不成個個兒,只站起來拱手拱個不停,也不等徐尚書答話,連句告辭的話也沒有,竟突然轉身一溜小跑奔了出去。
徐尚書皺了皺眉頭,緩緩站起來,出到廊下,背著手看著驚怒jiāo加、急奔而出的俞盛世,嘴角慢慢滲出絲笑意,微微眯了眯眼睛,輕輕『哼』了一聲。
俞盛世頭暈腦漲、沒頭蒼蠅般沖回清江侯府,一頭撞進月亮門,院子裡燈籠稀疏、光影晦暗,俞盛世也不看路,只憑著本能,深一腳淺一腳直楞楞往裡沖,月亮門內,姚嬤嬤隱在黑暗中,漠然而鄙夷的盯著俞盛世,俞盛世身後,小廝財慶也緊跟進來,一進月亮門,就轉頭四下張望,姚嬤嬤急忙閃身出來,財慶看到姚嬤嬤,臉上露出喜色,急急的沖姚嬤嬤打了個手勢,姚嬤嬤大喜,伸手拿杆子挑下了掛在月亮門旁邊架子上的大紅燈籠。
俞盛世渾渾噩噩,順著腳,竟一路衝進了徐夫人居住的正院,推院門進去,也不走抄手遊廊下,下了台階,沿著石子路一直衝進了垂花門,正院裡當值的諸丫頭婆子蜂擁而出,驚愕中帶著好奇,隱在各處看著直楞楞的俞盛世瞧熱鬧。
俞盛世一頭撞在垂花門內的屏風角上,連轉了兩個圈才站住,這一撞倒撞的恍過絲心神,俞盛世用力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幾步,退出垂花門,退下台階,又退了幾步,垂著胳膊在院子傻站了片刻,突然轉身,步子急促錯亂的出了院門,奔出院門,又傻呵呵呆在了院門口,轉了個圈,又轉了個圈,竟茫茫然不知道往哪兒去才好。
「這府里最傻的就是大爺!」好象是旁邊假山後傳出了一個婆子的聲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傳進了俞盛世的耳朵里,俞盛世剛想要抬起的腳猛的落回去,只氣的面紅脖子粗,一股悲憤和怒氣衝上來,正要怒吼發脾氣,卻聽見另一個婆子的聲音響起:「可不是,陳夫人哄他還不是跟哄小孩一樣?就是把他賣了,他還樂哈哈的幫人家數錢呢!」
俞盛世已經衝到胸口的憤怒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喘了兩口粗氣,左右看了看,往旁邊樹影里挪了挪,站著聽住了。
「你看看,這事都明白成這樣了,別說滿府,就是滿京城,誰不是看的明明白白,偏他怔得象塊木頭,一絲兒都不覺悟,你看著吧,也就這個月底月初,侯爺就得被夫人調唆著上了那張換世子的摺子。」
「唉喲喲,這下可好了,夫人掂記了十來年的事,這回可算稱心如意嘍。」
「說起來夫人也真是夠厲害的,為了要這個世子的位子,竟用了這麼十幾年的心思,也就大爺那樣的,被人家挑唆了十幾年,一絲兒不覺得,還把陳夫人當成大好人。」
「你得這麼想,要是沒有這個爵位,大爺也罷,二爺也好,出去算什麼東西?就是個平頭小百姓,真論起來,連咱們都不如,也難怪夫人無論如何也要毀了大爺,嘖嘖,還真讓她做成了。」
「這哪怪得了別人?先夫人走的時候,就差給徐家跪下了,才替大爺求了徐夫人回來,不就是看中了徐夫人賢惠,徐家滿門朱紫,又是個極得力的,大爺要是好好待徐夫人,陳夫人再算計能算計出什麼來?那都是大爺自己蠢,被洪姨娘那個狐媚子哄著,心裡眼裡只有洪姨娘,一個伎女,他竟捧在手心裡當成了寶,你說說,這不叫有眼無珠?能怪誰?」
「說起洪姨娘,也是個厲害的,就差那麼一點點,就真讓她扶正了。」
「呸,一對賤貨!一個為了自己兒子承爵,連家族名聲也不要了,一個為了自己扶正,一心要讓禍害大爺失了這世子的位置,都是該休了賣了的攪家星。」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她要是不把大爺這世子名份禍害沒了,大爺就是再寵她,哪怕把她頂到頭頂上去,也不敢扶正了她,這可是犯王法的事,非得大爺壞了名聲,失了這世子的位置,再跟徐家翻臉斷了親,非得把大爺糟踐成一灘爛泥,滿京城沒人肯正眼瞧,再哄著大爺扶正她,說不定大爺還得感激她不離不棄呢!?這事也就葫蘆提沒人理會了,誰有功夫理會這樣一對爛污人去?」
「唉,這伎女就是伎女,她也不想想,真到這一步,不光她和大爺,就是二娘子和兩個哥兒,也得被趕出府去,陳夫人要是得了勢,一分也不會饒過這一家子,早就嫌他們礙眼了,大娘子還好,有徐家呢,那一家子離了清江侯府,算什麼?」
「她一個下賤伎女,哪想這些?這滿府長眼睛,哪個看不到?她這些年就是一心一意要做這正房正室,在咱們府上,要做正室,也只好這樣,就這,擱她也算是登天了。」
「這話倒是,就是大爺可憐了,那得淪落成什麼樣兒?」
「活該!徐夫人那麼好的媳婦他當根糙,抱著塊禍害當寶,有眼無珠的東西,活該他倒霉,看看吧,如今外頭都傳遍了,大爺如何如何寵妾滅妻,如何失德,還說大爺沒有嫡子,當年徐夫人懷的那幾胎,都是他縱著小妾禍害沒的,這爵位要是給他,沒兩年就得給敗壞沒了,你聽聽這話。」
「好好兒的,怎麼平空傳出這話來?」
「這哪是平空傳出來的?這明明是人家有心故意放出來的,不傳出這些話,把大爺做的荒唐混帳事揚的滿京城皆知,平白無故的,怎麼換這個世子?就是得把大爺搞的臭不可聞,讓大家都覺得這世子非換不可,這陳夫人可是個厲害人,對了,你聽說沒有?陳夫人已經替二爺到東陽郡王府求親去了!」
「啊?真的假的?」
「瞧你這話,當然是真的,請的就是東街的花媒婆,那頭求的是東陽郡王府二房嫡出的十二娘,聽說早就盯上人家小娘子了,從前不敢上門提,還不是因為二爺那樣的,要是不承爵,半分前程也沒有,她哪敢上門?如今總算把徐夫人算計走了,把徐家也得罪狠了,徐家不撐著大爺,這換世子還不在她一句話?這會兒眼看二爺就能承爵了,陳夫人當然有了底氣,那不就趕緊央媒人上門求親去了。」
「唉喲喲,看這樣子,這府里真要翻天了。」
「唉,誰知道呢,我看哪,這翻也容易,不翻也容易,還說不準呢,保不准陳夫人就是做了場chūn秋大夢。」
「這話怎麼說?你細說說。」
「你想想,大爺這混帳糊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前陳夫人想了那麼些年,就是不敢動手,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有徐家在大爺背後撐著,再說,徐夫人又跟蔣郡王妃jiāo好,那禮部尚書就姓蔣!這換不換的,就看徐夫人了,她若肯跟大爺和好如初,這換世子,陳夫人就做夢吧,可若是徐夫人傷透了心,住在城外再不肯回來,大爺這世子啊,也就當到頭嘍。」
「可不是,嘖嘖,都說大爺是個有福氣的,可這身福氣都讓他自己冒傻氣犯渾抖落沒嘍,唉,大爺那樣的傻子,這十幾年世子平平安安當著,他還當是他的本事呢,他哪能想到這都是徐夫人的好處?我看哪,他到死也混不過來這個彎兒,徐夫人從前也不是沒病過,什麼時候象這樣兩手一甩搬出府了?看樣子這回是真傷了心了,想讓她再搬回來,難嘍。」
「可不是這話,這事呀,難就難在大爺是個有眼無珠的糊塗混帳貨上,他那點心眼哪能想明白這些個彎彎繞,你看吧,他就是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看來這府里真要變天嘍。」
「唉,可不是,這人傻哪,再大的福氣也沒了,還真是怪不到別人。」
……
第八十七章認錯
兩個婆子說著話漸行漸遠,俞盛世站在yīn影里,聽的渾身冷一陣熱一陣,額角冷汗不停的往下滴,頭目森森、心亂的沒半分頭緒,只呆呆的垂頭站著,仿佛魂靈離竅一般。
也不知道站了多長時候,俞盛世身子僵直無比的往前撲跌了幾步,腳底下軟了幾軟,差點撲倒在地,連往前軟了好幾步,才一把扶住棵矮樹,額頭抵著樹gān,搖得樹的『嘩嘩』作響,穩住身子又呆站了好一會兒,突然用力推開樹,往後跌撞了幾步,又往前跌跌撞撞往府門口奔出去。
俞盛世一口氣奔到徐學士府上,連頭帶身子撲在大門上,不管不顧的拼命拍個不停,門房急忙開門,見他臉色青灰一片,眼神直勾勾的象中了邪一般,順著門fèng倒進來,嚇了一大跳,幾個人忙架了他進來,又有人飛奔進去稟報徐學士和huáng夫人。
徐學士已經淨了手臉準備歇息,披了件衣服,急忙拖著鞋出來,俞盛世看到徐學士,搖搖晃晃站起來,仿佛見到救命菩薩一般,腿一軟跪倒在地,膝行撲過去揪住徐學士的衣襟,號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撞頭一邊嚎叫:「是我糊塗啊……被那兩個賤婦騙了這十幾年啊……我糊塗啊……」
「快起來,這是gān什麼?這成什麼樣子?!」徐學士極講究修為,見他軟成一灘爛泥,象個潑婦一般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往自己衣襟上蹭,忍不住厭惡的擰緊眉頭,用力抽著衣襟訓斥道,俞盛世正嚎的傷心無比,哪聽得見徐學士的話,只顧死命揪著徐學士的衣襟哭的那叫一個悽慘,徐學士站起來,雙手握著衣服一起用力,用的臉都紅了,才抽回衣襟,氣的指著俞盛世,跺著腳吩咐道:「快拖他起來!你也這把年紀了,這成何體統?!取水來,給他淨淨面!也不嫌丟人!」
幾個小廝上前,拖的拖,拽的拽,把俞盛世撮弄起來,按在旁邊椅子上,一人從後面抱著他在椅子上坐住,另外幾個人捧水的捧水,擰帕子淨面的淨面,一陣風般擦掉俞盛世臉上的鼻涕眼淚,把他擦的gāngān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