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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恬扶著青枝的手下了車,站在悅娘身邊,愕然看著悅娘手裡拿著的那幾根斷茬整齊的車輻,正要說話,只聽車後一陣馬蹄聲重而急,二十幾名黑衣黑騎簇擁著四皇子秦琨疾沖而來。

    悅娘順手將李恬拉到自己背後,握著斷開的車輻,眯眼看著轉眼就衝到面前的黑騎們,幾十名黑騎在離李恬車輛十來步的地方勒馬急停住,四皇子秦琨躍馬而出,衝到車旁,利落的翻身下馬,先到幾近掉下的車輪旁看了看,轉身看著李恬拱了拱手道:「五娘子這車得讓人修一修才能啟程,且到路邊安坐稍等,我這就讓人替你修車。」

    第七十六章不偶之遇

    李恬垂著眼帘曲膝謝道:「不敢當,四爺公務繁重,怎麼能為了這點小事耽誤四爺,這車輪我這車夫就能修。」

    「這算不得耽誤,」四皇子言語溫和非常:「我既遇到了,怎麼能置你於不顧?咱們到帷帳下坐著等一等,一會兒就能修好。」

    一兩句話的功夫,七八個長隨已經在路邊架好了帷帳,從馬背上取了兩把胡椅放好,四皇子邊說話,邊伸手往路邊帷帳里讓著李恬。李恬遲疑了下,掃了眼悅娘,半垂著頭,跟在四皇子身邊進了帷帳,悅娘扔了手裡的車輻,拍拍手,跟在李恬進了帷帳,背著手侍立在後。

    四皇子客氣的讓李恬坐,李恬心裡七上八下,半垂著頭,謹慎的挑了右邊的胡椅坐下,下意識的揉著手裡的帕子角,著急不安的看著已經被卸下推到路邊的車輪。若是自己的車夫和悅娘修,不過半盅茶的功夫,這車至少能撐回勇國公府,這會兒四皇子的人去修,誰知道會修到什麼時候?!那車輻的斷痕整齊成那樣,剛才悅娘一定是想和自己說這事……

    四皇子側對著李恬,從上到下細細打量著她,柔亮的頭髮綰了只簡單卻美麗非常的髮髻,只cha了支赤金百花釵,這百花釵頭垂下的點點棣棠,jīng致靈動,真是釵如其人。她生的真好看,真如書里寫的那樣,膚若凝脂,目若秋水,指若……四皇子呆呆的看著那雙捏著帕子墜角珍珠不停揉動的手,這雙手如玉雕一般,柔軟修長,白皙的幾近透明,指甲沒染豆蔻,修剪的極齊整,指甲粉紅的仿佛荷花瓣一般,那塊帕子四角皆綴著蓮子大小的珍珠,那珍珠被她一個個在手指間捏過,珍珠不及她的手柔潤美麗。

    四皇子看的入神,下意識伸出手,想去觸一觸、握一握那雙手,悅娘重重咳了一聲,李恬轉頭看向四皇子,四皇子被悅娘咳回了神,手伸在半空,猛劃出一半,指著帷帳外的垂柳道:「這垂柳風姿綽約,竟有幾分五……美人之姿。」

    李恬轉頭看著帷帳外的垂柳,心思微轉笑道:「就因為這像,文人才子才喜歡用蒲柳之質來喻女子,可惜這蒲柳之質種在路邊才有這樣的風姿,卻登不得玉堂金馬之家,蒲柳與金馬玉堂兩不相宜。」

    「五娘子真是蘭質惠心。」四皇子心猿意馬的看著那雙手和被揉在指間的珍珠,忍不住贊道:「五娘子的帕子真是別致,這幾粒珍珠綴的恰到好處。」李恬手指僵了下,她的話難道他沒聽到?盯著她的帕子gān什麼?這帕子是她的小毛病之一,她一緊張或是做什麼入了神,就愛揪衣服角帕子角什麼的揉來捏去,外婆就讓人在帕子四角綴上珍珠、碧玉珠等,好讓她揉捏。李恬團起帕子,手往袖子裡縮進去,仿佛正專心的看著車夫和幾個長隨修車,沒聽到四皇子的話一般。

    四皇子懊惱不已,目光從袖子間移下,她坐的端莊,裙子下只露出尖尖的一點鞋頭,同樣的緞面繡鞋,怎麼穿在她腳上就這麼柔軟纖秀?四皇子目光在鞋尖上停了好一會兒,慢慢又移上來,盯住李恬的側臉看出了神。

    李恬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跟火烤一般,心裡羞惱萬分卻又不敢發作,這算什麼事?!這些皇子們個個唯我獨尊,這麼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竟這麼放肆的盯著人看!一絲惱怒的紅暈順著李恬的脖頸飛快的往上漫延,四皇子見她紅了臉,怔了怔,眼睛亮亮的笑道:「天氣熱,這摺扇你拿著扇一扇。」說著,將手裡的摺扇遞到李恬面前。

    「不敢當,這帷帳里有些氣悶,四爺且寬坐,我到外面透一透氣。」邊說邊站起來,不等四皇子答話,轉頭看著悅娘道:「咱們去瞧瞧車子修好了沒有,跟伯母說了未正要到家的,再不回去,一會兒伯母該遣人尋過來了。」悅娘瞄了眼已經緊跟著站起來的四皇子,不客氣的擋在李恬身後。

    四皇子眼裡哪有悅娘,緊幾步越過她和李恬並肩而行,出了帷帳三五步,就伸手攔住李恬道:「就在這裡看看吧,別離得太近了,當心被他們衝撞了。」李恬只好停下,四皇子接著道:「我打發人到勇國公府上替你說一聲吧,免得勇國公夫婦擔心。」

    「不必!」李恬拒絕的gān脆而不客氣:「四爺打發人替我說這一句,算什麼?我們李家規矩重,這樣孤男寡女野外獨處,讓族裡知道,我連命都得搭進去!」

    「噢,」四皇子被李恬一通搶白,意外的挑起眉梢,沒等眉梢落下,笑意卻從眼裡溢了滿臉,笑意盈盈的目光不離李恬半分,微微側身靠近李恬,仿佛不怎麼確定般、慢吞吞的低聲道:「我只聽說川南楊家規矩極重,你們李家的族規不是以寬泛隨意著稱的麼?再說,咱們這,也不算孤男寡女野外獨處。」

    「你?!」李恬被他一句話揭底揭的又羞又惱,見李恬真要惱了,四皇子帶著滿眼滿臉滿身的笑意,忙陪著絲小意笑道:「從前寬泛,如今也許已經改了,是我沒留意。」

    「不敢當,看來這車還得修一會兒,我就不等了,讓悅娘帶我先騎馬回去。」李恬被他這一絲小意陪的驚心,一刻也不敢耽誤,悅娘應聲而動,四皇子急忙伸手攔在李恬面前道:「騎馬進城未免招搖,李家不是規矩……」見李恬眉梢倒豎,四皇子到嘴的『重』字又急咽下,轉口道:「一會兒就修好了,就一會兒。」

    悅娘已經走出了四五步,停步回身,看著李恬等吩咐,四皇子卻沖她揮手吩咐道:「你去催一催,讓他們快些。」李恬趁著他吩咐悅娘,往側前躲開,提著裙子,敏捷非常的三步並作兩步,衝著悅娘奔過來道:「咱們一起去看看。」

    四皇子怔神之下,只好跟在後面,青枝急忙從車邊奔過來,伶俐非常的遞了頂帷帽給李恬,李恬忙接過戴上,長長的深紫繚綾垂到腳面,李恬長長舒了口氣,隔了這層紗總算舒服多了。四皇子緊挨在李恬側後,低頭看著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悅娘在旁邊指揮著,這車子就修的飛快,不大會兒,已經粗粗修好能用了,李恬一絲不苟的謝了四皇子,扶著青枝上了車,沒等李恬坐穩,悅娘就跳到前面橫板坐下,急催著車夫趕緊走。四皇子下意識的跟在車後走了幾步,揮手讓人牽了馬過來,騎上馬不遠不近的綴在車後,一直跟到過了清風樓,眼看著李恬的車子轉進了勇國公府側門,才悵悵然勒住馬,原地兜了幾個圈子回去戶部辦差了。

    李恬在二門裡下了車,驚魂未定的看著悅娘點了點車後道:「走了沒有?沒跟來吧?」

    「跟在清風樓門口就停下了,他還能跟進府里?跟進來gān嘛?提親?」悅娘撣了撣衣襟道,李恬沉著臉沒答話,一路疾行回到青桐院,在屋裡急步轉著圈子,只轉的裙袂飛揚,瓔珞愕然看著李恬,青枝忙附耳上前,將路上車壞遇到四皇子的事說了,瓔珞聽的雙眼圓瞪,看著青枝又看看李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悅娘攤手攤腳坐到扶手椅上,看著李恬道:「別轉了,轉圈有什麼用?能有什麼大事,就算他來提親,你不願意嫁不答應就是了,他能怎麼著你?總不能qiáng搶吧。」

    「你說的倒輕巧,那是皇子!能是說不答應就不答應的?」青枝看著悅娘跺腳急道,瓔珞忙沏了杯茶遞到李恬面前勸道:「五娘子別急,你不是常說,越是大事越要鎮靜麼,先喝杯茶,肯定有辦法。」

    「唉!」李恬長長嘆了口氣,接過茶一口喝了,絞著手又來回走了幾圈,看著青枝吩咐道:「去請水先生過來說話。」青枝答應一聲,急步出去,不大會兒,水秋娘就跟著青枝進了上房。

    李恬起身給水秋娘見了禮,水秋娘四十多歲,面容平常,卻體態婀娜、風度極好,行為言語皆極溫和卻不容人親近,她自小因琴藝出色選入宮中,五六年前,也不知什麼原因出了宮,被李恬外婆請來教導李恬琴藝,她日常生活極其jīng致講究,獨居一院極少出門,對從前種種更是絕口不提。

    瓔珞取了套雨過天睛鈞窯茶具出來,仔細淨了手,燙了茶具,凝神點了杯茶,端給水秋娘,水秋娘接過,舉到唇邊,輕輕搖著杯子,垂著眼帘聞了聞微笑道:「瓔珞點茶的技藝還和從前一樣。」

    「五娘子不喜吃茶湯,好長時候沒點過茶,都生疏了。」瓔珞聽出水秋娘是說她這點茶的技藝沒有長進,忙陪笑解釋了一句,水秋娘笑著抿了口茶,轉頭看著李恬,等她說話。

    第七十七章收攏1(廣寒宮主百元捧場加更2)

    李恬將路遇四皇子的事說了,連四皇子和自己說的話都原樣重複了一遍,水秋娘面色漸凝重,緩緩放下杯子,看著李恬問道:「你從前見過他?」

    「算是見過,就是外婆出殯那回,他碰巧算是救了我和徐夫人一行人,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再往後,我哪有機會見到他?」李恬苦笑攤手道,水秋娘目光微閃,沉默了半晌,才聲音低緩道:「你沒看到他,他不一定沒看到你。」李恬呆了呆,水秋娘掃了悅娘等人一眼,溫和的吩咐道:「瓔珞留下侍候,你們兩個回去歇下吧。」悅娘高挑眉頭,一臉不服不悅的看著水秋娘,卻一聲沒響的站起來出門了,青枝忙曲膝退下,瓔珞一聲不吭的走到門口守著去了。

    「那車輻是被人用利器打斷的,你剛下車他就到了,這是安排好的。」水秋娘溫和的聲音里透著股說不出的清冷:「若不是有心,誰出城帶著帷帳胡椅?他盯著你不移分寸,又一路綴到清風樓,這明明是qíng漸升心已熱、若只年前遠遠看過一眼,這樣的不自抑說不過去。」

    李恬深吸了口氣,贊同的點了點頭,心裡卻苦若huáng連,他什麼時候看見過自己?自己竟一無所知!水秋娘憐惜的看著李恬,聲音里的清冷略減,帶著絲絲關切問道:「若是他上門求娶,你嫁還是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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