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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恬隨意的靠在椅背上,點著下巴略一思忖搖頭道:「什麼都不必,一來她剛到京城,好些事都還不知道,說了她也不見得聽的明白,二來,現在什麼都沒發動呢,這會兒訴苦一點兒用也沒有,萬一讓人想多了倒不好,再說,看看你阿娘,都病成這樣了,還要訴什麼苦?人都快病沒了。」

    「那倒是。」俞瑤芳贊成道:「對了,我和法雲寺方丈說好了,午後讓他給阿娘念一個時辰的藥師佛功德本願經,你是跟我一起去聽經,還是在院子裡歇著?」

    「我跟你聽經去。」李恬笑道:「對了,有件事多jiāo待你一句,咱們把你阿娘搬到這裡來,就是讓她清清靜靜養病的,你得看好這裡里外外,外言不進,內言不出,可不能再傳什麼話進來氣著你阿娘,該下狠手的時候可不能心軟。」

    「嗯,這話昨天姚嬤嬤也提醒過我,昨晚上我就召跟過來侍候的丫頭婆子說過這話了,誰敢違了我這話,沒什麼好說的,就是一頓亂棍打死!」俞瑤芳咬著牙狠狠道,李恬輕輕舒了口氣,看著俞瑤芳笑道:「你也會發狠了!」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俞瑤芳重重踢了下欄杆,恨恨的啐了一口道:「呸!真把我bī到絕路上,不過是個魚死網破!」

    午飯後,李恬和俞瑤芳到法雲寺聽經,直聽到夕陽西下,這才出了藥王殿,兩人背著燦爛的晚霞,邊說著話,邊緩步往別院回去,悅娘背著手,無聊的跟在兩人後面,認真的邁著她那威風八面的四方步。

    離別院大門口沒多遠,悅娘的步子突然頓了頓,微微眯起眼睛,遠遠看著手裡摺扇傻在半空,呆站在別院大門門檻內、直看的失魂落魄的少年,悅娘挑了挑眉梢,看看李恬,又看看少年,手抬起來伸到李恬肩膀上卻沒落下去,算了,告訴她又能怎麼樣?也不帶捂人家眼睛的,看就看吧,反正她從來不怕人家看。

    別院大門內出來兩個門房,彎腰抬起高高的門檻,俞瑤芳和李恬停了話,齊齊看向別院大門,這是誰來了?兩人驚訝的對視了一眼,默契的加快腳步往大門口趕過去。

    大門內,一個五十歲左右,面容和婉安祥,穿著一身淺檀色衣裙的婦人扶著一個高個少年的手出來,轉頭看著俞瑤芳和李恬抬手笑道:「瑤瑤回來了,快過來讓舅母看看。」

    俞瑤芳驚喜的『呀』了一聲,忙拎著裙子,幾步奔到婦人身邊曲膝見禮道:「二舅母,您怎麼今天就過來了?我還以為您明天來呢!」

    「今天早上才聽說你阿娘病了,說是病得重,我不放心,趕緊過來看看,幾年不見,瑤瑤長這麼大了。」俞瑤芳的二舅母、吏部尚書徐緒翰的夫人高氏拉著俞瑤芳的手,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了一遍誇獎道:「瑤瑤是越長越好看了,有這麼好的女兒,你阿娘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就算為了你,她也得勸著自己想開,哪家沒有這樣的糟心事?唉,你這孩子也是……好孩子,你放心,我剛勸了你阿娘大半天,看那樣子,她也想開些了,人吃五穀雜糧,生病也是常事,你阿娘指定能好起來。」

    高夫人說著話,眼圈又紅了,忙別過頭用帕子按住眼角的淚,俞瑤芳qiáng笑道:「我也是這麼覺得,阿娘肯定能好!昨天一搬過來,阿娘神qíng氣色就眼看著見好,今兒早上還說昨天夜裡睡的特別沉,今天的氣色都比前些天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高夫人用帕子按下眼角的淚,忙放下帕子笑道:「還是搬出來靜養好,只要人好就好,旁的都不是大事。」高夫人說著話,轉頭看著垂手含笑站在旁邊的李恬,不怎麼肯定的問道:「這是恬姐兒?」

    「是我,夫人好記xing,夫人還有從前一樣,這些年竟一點沒見老。」李恬恭敬的曲膝見禮道,高夫人伸手拉起李恬,拉著她推過去和俞瑤芳並排站到一處,身子微微後仰,仔細看著兩人笑道:「小時候一對姐妹花,大了更是兩朵嬌花了,怪不得瑤瑤她娘說有兩個女兒,可憐你外婆……唉,我聽說了,也算高壽,只可憐了你,好了好了,不說這個,生老病死,這天道就是這麼走的,是人都躲不過,你是個豁達孩子,且想開些。」

    「是,謝夫人教導。」李恬曲膝恭敬謝道,高夫人拉起她,轉頭看著少年介紹道:「既撞見了,你們也認識認識,都不是外人,那些虛禮要講究,可也不能太拘泥了,這是你們七表哥,小名水哥兒的。」

    「七表哥?就是中了解元的那個表哥!」俞瑤芳先和李恬解釋了一句,才轉頭和高夫人笑道:「我聽阿娘說過不知道多少回了,一提七表哥,阿娘可驕傲了。」俞瑤芳且笑且說,曲膝和表哥見禮,李恬也跟著見了禮,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面前這位少年解元,皮膚是淺小麥色,眼睛很亮、眉宇間神彩飛揚,鼻子英挺,嘴唇厚薄適中、稜角分明,穿著件淡青織錦緞長衫,迎著夕陽,卻如朝陽般生機勃勃、氣勢奪人,這就是徐家那位少年解元徐思海了。

    徐思海手腳慌亂的沖俞瑤芳長揖還了禮,頭也不敢抬,轉過半邊身子,眼睛只敢看著李恬裙子下擺和鞋子,衝著李恬幾乎長揖到底。李恬只好再曲膝還一禮回去,高夫人伸手拉過李恬和俞瑤芳,指著徐思海和兩人笑道:「他頭一趟到京城來,從昨天進了城起,看什麼都覺得稀奇,可別笑話你們七表哥。」

    「阿娘!」徐思海飛紅了臉,極快的掃了李恬一眼,語帶不快的低聲制止了高夫人,高夫人笑著沒再往下說,俞瑤芳瞄著表哥,眼珠微微轉了半圈,笑盈盈道:「七表哥這趟進京,是準備要考明年的省試麼?」

    「可不是為了這個,今天早上先去你舅舅家拜過師了,要不是為了這個,他太婆哪裡捨得放他出來,好了,天也不早了,你和恬姐兒聽了這半天的經也累了,趕緊回去歇著吧,二舅母過幾天再來看你和你阿娘,有什麼事,或是少什麼,就打發人去跟二舅母說,千萬別客氣見外,聽到沒有?」

    俞瑤芳連連點頭應了,上前扶著高夫人,送她上了車,退後幾步,看著車子緩緩動了,才和李恬一起進院門回去。

    第五十五章戴管事的煩惱

    徐思海伸手在馬鞍上摸來摸去,蹬著腳蹬卻不往馬上騎,眼睛越過馬背看著兩人,直看著兩人進了院門,轉過影壁看不到了,這才垂頭騎上馬。

    從別院往山下的路寬而平,徐思海楞磕磕的騎在馬上,隨著馬晃來晃去,眼光直直的看著前面,卻什麼也沒看到,只是怔怔的發呆,這京城真是太讓人驚喜了,剛剛踩著夕陽而來的人影,竟然跟夢裡的一模一樣。

    「七哥兒,」高夫人掀起車簾,看著楞呵呵騎在馬上的兒子,溫和的叫了一聲,徐思海根本沒聽到徐夫人的叫聲,只顧直視著前方神遊天外。

    「七哥兒!」高夫人帶笑提高了聲音,小廝忙催馬上前拉了拉徐思海,徐思海這才恍過神,急忙轉頭看向高夫人,高夫人笑道:「太陽要落山了,外頭涼,別騎馬了,到車上坐吧。」

    「不用不用,這夕陽好,我就是要看看夕陽。」徐思海連連擺手道,高夫人也不qiáng求,讓人遞了件薄斗篷給徐思海,看著他穿上,這才放下帘子。徐思海騎在馬上,頭一會兒轉往東呆呆的出一會兒神、一會兒往轉西呆看著不知道再出一會兒神,好象看風景入了迷,其實什麼也沒看到。

    蔣鴻一身素服,和冷明松一起從萊國公丁府出來,兩人也不上馬,說著話兒信步往前走。

    「這位七表哥我見過兩三回,就這麼說沒就沒了。」冷明松話語低落傷感,轉頭看著蔣鴻,帶著幾絲悵然道:「這位七表哥是不怎麼爭氣,平時行事也是過於荒唐了些,可也不至於……就為這個丟了命,說是子弟荒唐,可萊國公平時不管,出了事就下這樣的狠手,唉!」

    蔣鴻看了冷明松一眼,嘆了口氣沒說話,兩人沉默著走了好一會兒,蔣鴻步子頓了頓,轉頭看著冷明松低低道:「大郎,這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丁七出事那天,我也在清風樓。」冷明松停住步子,驚訝的看著蔣鴻,蔣鴻一邊推著他往前走,一邊低聲道:「照理說,這事也就是荒唐二字,可那天趕的不巧,」蔣鴻將那天在清風樓里空山看到的事仔細說了:「……也真是巧的很,正好趕上空山跑肚,正巧路過那個院子,這才看到這些事,看到大爺、四爺和五爺都去了那個院子,那三位爺自然都看到、知道了這事,這原本不過是件荒唐的事,可落到那三位爺眼裡,唉!」蔣鴻重重嘆了口氣:「這就大不一樣了,丁七之所以送了命,這才是最要緊的,萊國公府上,你看看,敗落成這樣了,萊國公本來就是個膽小怕事的,也不能怪他,這事擱哪家都不敢輕饒,必得下狠手教訓,折了一個子弟事小,可若是得罪了那三位爺……」蔣鴻含糊了一句,冷明松反應極快,臉色微變,輕輕點頭低聲道:「你的意思我懂,那三位爺將來……都是極尊貴的,這跟落在……異日官家眼裡也沒什麼分別。」

    蔣鴻讚賞的看著冷明松,輕輕拍了拍冷明松的肩膀,沒再往下說,冷明松長長嘆了口氣低落道:「算了,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咱們不說這些沒意思的事,正有件事要跟你說,我二伯父打算這個月下旬開場花會,順便會會文,說是還要請徐學士過去開筵講經,你也去吧,湊個熱鬧見見市面。」蔣鴻岔開了話題邀請道,冷明松驚訝道:「是蔣尚書府上?也要開文會了?」

    「都是為了我,」蔣鴻坦誠的笑道:「二伯父的意思,光會讀書也不行,這人qíng世故也得好好歷練歷練,這一場文會下來,也能多認識幾個志同道合者,對了對了,還有件極要緊的事差點忘了和你說。」蔣鴻笑著用摺扇拍了拍自己的頭:「我介紹個才子給你認識,就是樂寧徐家那位少年解元,你聽說過沒有?」

    「聽說過,我拜讀過他的文章,論理辨義一氣呵成、氣勢如虹,瀟灑非常,我可是敬仰得很。」冷明松眼神亮了亮讚賞道,蔣鴻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必定想結識他,他也來京城了,前幾天剛到,也跟著徐學士習學,徐學士是他叔父,昨天我和他直聊到半夜,聊的痛快極了,今天一早就想著得介紹給你,你必定喜歡他,你這會兒要是沒什麼事,咱們這就尋他去!」

    「好!」冷明松忙興奮應道,兩人上了馬,策馬往徐尚書府尋徐思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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