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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空山的話說的極溜,中間幾乎連停頓都沒有,蔣鴻凝神聽的仔細,眉頭一點點越擰越緊,最後兩條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處,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拿著摺扇輕輕敲著額頭,來回踱著步思量不停。
一共抬出來兩個人,空山盯的這個抬進了萊國公丁府,那中貴人送走的那個,必是溫國公武成林;萊國公府的人是閔掌柜坐送回去的,又是坐一輛車,必定是個男人,清風樓今天可沒請萊國公丁家的人,丁家這個人是誰?武成林可是歡天喜地自己走進去的,卻被抬出來,又是中貴人送回去的,兩個男人,高高興興自己進去,卻被抬了出來,這事還驚動了huáng二掌柜和三位皇子,卻又悄無聲息的只把人送了回去,看來不是大事,且聲張不得,嗯,必是見不得人的醜事,兩個男人的見不得人的醜事……
蔣鴻停住步子,高高掀著眉頭,臉上的表qíng極是古怪,呆楞楞的站了好一會兒,突然轉了個圈,用摺扇點著空山道:「快去,把昨天伯父給我的那餅新茶尋出來,讓人跟阿娘說一聲,我去尋冷大郎會文去了,晚上不回來吃飯。」
空山利落的尋了茶餅出來,又打發人進去傳了話,抱著茶餅,緊跟在蔣鴻身後,急步出了府門,往冷府尋冷明松去了,冷家大郎冷明松的阿娘,不就是萊國公丁家的姑娘麼?!
隔天一大早,郭推官幾句話就審結了趙掌柜欠錢的案子,趙掌柜這一萬多銀子裡頭,三千多兩是做掌柜的年利銀子,這一樁明明白白,可那一萬的大頭,趙掌柜卻期期艾艾說不清楚哪兒來的,就被郭推官判給了溫國公府。
溫國公府如今正亂成一團,寧國大長公主病倒,武成林罰跪了半夜祠堂,受了風寒,天還沒亮就請太醫過府診脈,戴管事哪還有半分心思在這官司上,聽郭推官這麼判了,一句話沒多說,親自跑了趟溫國公府,取了三千多兩的零頭給了趙掌柜,就這麼葫蘆提結了案。
趙掌柜怒極無法,從戴管事手裡接過那三千多兩銀票子,手抖的幾乎捏不住,qiáng忍著怒氣謝了郭推官,一步步往衙門外挪出去。武成林手下的家丁都是橫慣了,出手極重,這一場痛打傷了內腑,幾乎要了趙掌柜大半條命,這會兒又見郭推官這般不講理葫蘆提就結了案,這一萬銀子就這麼沒了,痛極怒極恨極又毫無辦法,屏著口氣出了衙門,沒走幾步就一頭栽倒在衙門口。
洪先生急忙叫了兩個衙役,用力掐人中、灌蘇合香酒救醒趙掌柜,托人捎了信,讓他那個族侄把他抬回住處,延醫調養去了。
了了千chūn坊和丁七這一大一小兩件事,李恬稍稍鬆了口氣,和熊嬤嬤細細商量了半天,衡量來衡量去,從熊嬤嬤選中的幾戶人家中挑了一家出來,正打算去清江侯府請徐夫人探話作伐,卻得了徐夫人病重暈迷的信兒。
這信兒讓李恬胸悶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她跟俞瑤芳說了那麼多寬心話,難道徐夫人一句也沒聽心裡去?都是些jī零狗碎的小事,就為這些爛事病的時暈時醒?唉,李恬嘆著氣,心qíng鬱郁的坐在車裡往清江侯府趕去。
「徐夫人真是,這也太沒用了!樂寧徐家那樣的門第,那樣的家世,她竟被一個小妾氣成這樣,別說不過一個清倌人,身契還在她手裡捏著,就是正兒八經轎子抬進來、官府過過名的貴妾,照樣提腳賣了,看他俞家上上下下誰敢說半個『不』字?!老夫人說的對,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一想到她這可憐都是自找的,就恨得牙根酸!」熊嬤嬤放下帘子,憤憤不平道。
李恬嘆了口氣:「讀賢女書讀傻了,光顧著賢惠了。」
「她也就算了,這輩子過成這樣,真蹬腿走了,那還是解脫了,可俞大娘子就可憐了,別說現在親事還沒個著落,就是將來嫁了人,就俞家爺倆那樣四六不分混帳不著調的貨,她有娘家還不如沒娘家呢,徐夫人就算替女兒著想,也該保重自己,唉!我不說了,越說越讓人心裡堵得慌!」熊嬤嬤更加氣不平,李恬跟著煩惱的呼了口氣,熊嬤嬤說的一點不錯,徐夫人真要是一病不起沒了,俞瑤芳就太可憐了,這事,等會兒得和瑤瑤好好商量商量,無論如何得勸動瑤瑤出頭管一管這事,好歹想法子把這個洪姨娘收拾了。
第五十一章助拳1
李恬的車子進了清江侯府二門,俞瑤芳侍候徐夫人不敢離開片刻,只遣了貼身大丫頭籐huáng迎在二門裡,李恬下了車,也不多問,跟著籐huáng急步往徐夫人居住的正院進去。
籐huáng打起帘子,李恬剛跨進上房,只見洪姨娘一身明麗的寶藍衣裙,坐在正對著屋門的上首椅子上,見李恬進來,端坐不動,只帶著端莊矜持的笑容客氣道:「李五娘子來了,夫人微恙,驚動了大家,實在是惶恐的很。」
李恬頓住步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根本懶得跟她應付,只轉頭看著籐huáng道:「剛在門口看到你們世子爺騎馬回來,大約牽掛著夫人的病,這麼早就回來了。」籐huáng臉色微怔,洪姨娘忙扶著椅子扶手,裊裊婷婷的站起來吩咐道:「籐huáng好好侍候著,別怠慢了客人,失了侯府的體面。」說著,頭也不回的出門走了。
籐huáng忙將帘子掀起條fèng,直看著洪姨娘出了垂花門,才長長舒了口氣,轉頭看著李恬驚訝道:「世子爺回來了?我怎麼沒看到?」
「誰知道回來沒有……」
「恬兒來了。」李恬話沒說完,俞瑤芳雙眼紅腫、面容憔悴的從東廂裡間掀簾出來招呼道,李恬忙迎上去,俞瑤芳轉頭四下看了看問道:「你把她支走了?」
「嗯,她聽說你父親回來了,哪裡還坐得住?夫人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剛睡著。」俞瑤芳眼淚『嘩』的流下來,用帕子緊緊按著嘴,拼命壓著哽咽不敢放聲,李恬忙半扶半抱著她進到西廂,招手叫進籐huáng吩咐道:「你到院門口守著去,洪姨娘再來,就說夫人睡著了,大娘子吩咐了,任誰也不准打擾,請她回去,青枝跟籐huáng一起去。」籐huáng眼裡閃著亮光,急忙曲膝答應,和青枝急步匆匆往院門口過去。
俞瑤芳伏在炕上,滿腹悲痛又不敢放聲,只憋的一張臉通紅,聲噎氣短,哭不出說不出。
李恬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只等她悶聲哭的差不多了,才讓人端水進來,親自擰了帕子給她淨了面,又遞了杯溫水給她,見俞瑤芳稍稍平復了些,才低聲問道:「太醫怎麼說?到底什麼病?」
「就是肝氣鬱結,結的年數久了,就這麼天天生氣,一點點結在那裡,那藥有什麼用?胡太醫說了,若是能有什麼舒心慡氣的事,這口氣能徹底透過來,這病也就好了,若還這麼一天天往心裡頭結悶氣,那藥吃了跟潑在石頭上有什麼分別?!恬兒,阿娘這病就是氣的,就是她們氣的!」俞瑤芳恨的死死咬著嘴唇,紅著眼睛憤怒異常的狠砸著炕:「阿娘都快死了,阿爹一趟不來,她倒天天來,天天來,就那麼花枝招展的,說話跟刀子一樣,連在這院裡,她也跟女主人一樣指東呵西,我真想一刀劈了她!殺了她我償命!」
「瑤瑤,深吸氣,你得靜一靜,靜靜心聽我說。」李恬握住她的手勸道,俞瑤芳全身僵硬的呆了半晌,深吸長吐了十來口氣,才勉qiáng平靜些,看著李恬流淚道:「阿恬,你最有主意,你幫幫我,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能救我阿娘,只要我阿娘能好好的,做什麼我都肯!」
「你別急,有法子,剛在路上,我已經想了個好法子了,可你得先靜下心,越是緊要時候,越要冷靜。」李恬緊握著俞瑤芳的手低聲道,俞瑤芳眼睛閃著期盼的亮光,不停的點頭道:「我靜了,我這就靜下來,你趕緊說!」
「先分輕重,眼下最要緊的,得先讓夫人能安安靜靜的養病,夫人的身體最要緊。」李恬低聲道,俞瑤芳連連點頭,李恬往四周劃了下手指道:「這府里不行,你得想法子讓夫人先搬出府,把夫人安頓好,護好夫人,咱們才能放手清理這府里的魑魅魍魎,再說,夫人太賢惠,不把她摘出去,你這邊下狠手,她那邊就開始賢惠,必定束的你動不得手腳,什麼事也辦不成。」
俞瑤芳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定定的看著李恬,突然綻放出一絲滿含希望的笑容:「阿恬,你這幾句話,我心裡……象是有底了,那先把我阿娘搬到舅舅家養病去?不行!回娘家養病,阿娘肯定不肯,阿爹和祖父也不會肯的,阿娘回娘家養病,他們的面子往哪兒擱?他們才不在乎阿娘是死是活!要不去城外?倒是有個莊子景色還好,只怕得修整了才能住人,要不先去住著,一邊住一邊修。」
「我記得夫人說過,很喜歡法雲寺邊上的那間別院,就是給外婆送靈時咱們住過的那一處,要不就去那裡吧,那裡東西齊全方便,最要緊的是夫人喜歡那裡,再說離法雲寺、法雲庵都近,清靜不說,還能聽聽經什麼的,對夫人的病大有好處,夫人去哪裡養病,這府里大約也沒人多關心。」
「好!那院子是你的?」
「是誰的你別管,只當是我的吧,你準備怎麼說動你阿娘?」
「我想想,」俞瑤芳凝神想了半晌道:「我阿娘最疼我,我先跟她說,若是她一病不起,我怎麼辦?讓她什麼都別管,就單單為了我,也得養好病活著,我侍候她搬到城外靜心養病去,這個府里的事,我們不管了,這樣行不行?」
「行!」李恬gān脆的答道:「你這麼說,必定能勸動夫人搬到城外養病去,只是光夫人肯還不行,要搬出去養病,你祖父、你父親不點頭,雖說硬搬也能搬出去,可畢竟不好,再說對咱們後面的事不利,這兩處,你得先小打一仗,順便放幾步後手。」
「行!阿恬你快說!別說小打,就是大打我也不怕!我阿娘都病成這樣了,我誰也不怕!」俞瑤芳兩眼閃著準備戰鬥的狠光,緊盯著李恬急切道,李恬暗舒了口氣,果然上陣父子兵,徐夫人一病不起,瑤瑤這戰鬥熱qíng和戰鬥力瞬間提升了無數檔次!李恬轉頭看了眼倚在門口的悅娘,悅娘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擺手示意她放心說。
李恬這才轉回頭,看著俞瑤芳低低道:「我先問你,這洪姨娘能囂張至此,她憑什麼?」
「她生了兩個兒子,我阿娘只生了我一個,這是其一,」俞瑤芳曲起一根手指道:「其二,我阿爹糊塗慣著她。」李恬歪頭看著她,俞瑤芳停了停,見李恬一臉等著她再往下說的表qíng,想了片刻又曲了一根手指道:「還有三,陳夫人在背後挑唆,在府里處處給她撐腰長臉面。」俞瑤芳舉著三根手指,輕輕敲著額頭,仔細想了又想搖頭道:「我能想出來的,就這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