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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蔣郡王妃臉上的笑容滯了滯,心裡微微一動,瞄著蔣鴻敲打道:「那妮子是難得,單說人是極難得,可惜沒個家世,一般些的哥兒配不上她,那配得上的又得嫌她沒家世,這婚姻畢竟是結兩姓之好,是兩家的事,又不是兩個人的事,你看看,我跟你說這什麼可不是老糊塗了?別怪姑母說你,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你能拜在徐學士門下不容易,不光你爹你娘,就是蔣氏一族,可都寄著厚望在你身上的,你竟還有功夫聽你妹妹說這些閨房裡的長短事,就是有這功夫,這也不是你一個男人該聽該說的。」
「姑母教訓的是,侄兒知道錯了。」蔣鴻見機極快,蔣郡王妃話音剛落,他這邊已經離座長揖到底,肅容認錯了。
蔣郡王妃滿意的點了點頭,聲音重又溫和非常:「看把你嚇的,我不過隨口說一句,也是為了你好,行了行了,我不說了,你也是個膽小的,看看這嚇的,咱們不說這個了,今天廚房買到了一簍子上好的刀魚,你留下吃了飯再回去。」蔣郡王妃留道,蔣鴻碰了這樣的軟釘子,哪還有心思吃刀魚,客氣恭敬的回了邀請,又陪著說了幾句話,就告辭回去了。
桑家瓦子不遠的那處宅院暖塢里,桌子上擺著姜蝦、酒蟹、旋炒銀杏等六七樣小食,王掌柜和袁秀才對面坐著喝酒說話,袁秀才面色yīn郁,仰頭喝了杯中酒,挾了只銀杏扔進嘴裡,長長嘆了口氣,王掌柜垂頭慢慢啜著杯中酒。
「老王,我總覺得你們東主能幫得上這個忙。」
「袁先生,不是我不肯遞這個話,我們東主,唉,你也知道,她不容易,自顧還不瑕呢,再說,打姚小姐主意的,那是溫國公,我也不瞞你,也不用瞞你,這事滿京城的明眼人都看的明明白白,這溫國公黑眼珠子正盯著我們東主手裡的白銀子,這忙,你說我們東主怎麼幫?」
「唉!」袁秀才長長嘆了口氣,垂下頭斟了杯酒,又仰頭喝了,悶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沒想到纖纖小姐和周二郎竟qíng深至此,真是,讓人萬萬想不到,纖纖護著這一身清白,硬生生周旋了這一兩年,這兩年她不容易,再遲她真撐不下去了,唉!」袁秀才重重的連聲嘆氣:「就沖這一條,我就不能不幫,你想想,她得多難?不出頭吧,媽媽不把她當人,隨意拿捏,哪管她答應不答應,早收了銀子隨人梳攏她了,這齣了頭,媽媽是不敢隨意拿捏她了,可外頭又被人盯上了。」
「那周二郎既有幾兩銀子,去年怎麼不先替姚小姐贖了身,倒先把自己贖出來了?」
「唉,纖纖是自小賣的死契,周二郎是被家人典出來的,也就典了十年,就算不贖,到今年年底也到期了,他贖身也沒花幾兩銀子,去年二郎也偷偷托人探過話,要贖纖纖,可媽媽一張口就要三千銀子,他哪有這許多銀子?只好先贖了自己出來,這一年多他到處給人做教習,什麼活都gān,銀子倒沒少掙,可抵不過纖纖這身價一路往上漲的厲害,年後周二郎攢夠了三千兩銀子,再托人問,媽媽這一口價就要到了八千,也多虧了你們東主排這場戲,又這麼大度,前兒我算算,把我和纖纖、二郎該的這三份湊一處,差不多能有小一萬銀子了,可這場戲讓纖纖紅成這樣,這會兒再去贖,那姚媽媽又得坐地起價,再說,溫國公又盯得緊,你看看這事!」
袁秀才煩惱不堪,王掌柜跟著搖著頭嘆了口氣,袁秀才不死心的央求道:「老王,這一對苦qíng人用心至此,我不能不幫,不忍不幫啊,你就給傳個話,行不?你不是說你們東主年紀雖小,卻極有主意,不是個能糊弄的,你只跟她說說,你說一聲,幫不幫我都認了,我知道你們東主不容易,可這事擱二郎他們是天大的難事,可擱貴人們手裡,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我總得試試,不然我對不起纖纖和二郎,我不甘心哪,老王,算我求你了,這人qíng,我一輩子都記著,以後有事,有用得著我袁濤的,你一句話!你就幫我傳句話吧,啊?」
王掌柜被他求的沒法,唉聲嘆氣了半天勉qiáng道:「我就幫你提一句,這醜話得先說到前頭,我們東主若沒法子,這事你再別提起!」
「那是那是,你放心,你儘管放心,我總覺得你們東主有法子!」袁秀才喜不自勝,忙連聲答應。
四月一日點檢所開庫迎新酒,這場幾乎傾城出動、全城狂歡的品酒盛會接連熱鬧了三天,千chūn坊的玉堂chūn酒果然奪了新酒第一,當天傍晚,王掌柜在一片歡飲熱鬧中悄悄進了清風樓後門,清風樓的閔掌柜迎到門口,拱手賀喜道:「貴東家這玉堂chūn可是眾望所歸。」
「這玉堂chūn哪有清風樓的流霞好?這是托那出雜劇的福,我們東主也說了,這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巧小計,也是萬不得已才用的,可做不得長法。」王掌柜忙長揖見禮客氣道,閔掌柜哈哈笑著,側身將王掌柜讓進去道:「你從這榮安堂掌柜上退下來,我還當你就閒了,好幾回去尋你喝杯水酒都說你不在,看來你們東主是要重用你了。」
「重用算不上,不過替我們東主在外頭跑一跑,你也知道,我們東主可不好隨意在外頭走動。」
「那是那是,相請不如偶遇,今天咱們老哥倆好好喝一杯。」
「今兒還真不成,我來尋你,是有極要緊的事。」
「什麼事?你儘管說。」閔掌柜和王掌柜一個是京城最好的酒店的掌柜,一個是京城最好的藥鋪的掌柜,也算是十來年的老相識了,忙滿口應承道。
第四十五章投靠
「我想見見你們二東家。」
「huáng二掌柜?這事,」閔掌柜難為的苦著臉:「我們二掌柜多數時候陪在我們那位爺身邊,極少見外人,這事……」
「我知道,可這事非得見huáng二掌柜不可,我也不瞞你,我們東主想把這玉堂chūn讓給你們清風樓,我尋他就說這事。」王掌柜聲音壓的極低,閔掌柜愕然看著王掌柜,呆了片刻笑道:「那你等等,我去傳句話,也是巧了,我們二掌柜正陪五爺在後頭說話,你且等等。」
王掌柜忙笑應了,暗暗舒了口氣,就近尋了張椅子坐下等著。
不大會兒,閔掌柜急步進來招手道:「跟我走!」王掌柜忙站起來,拎著長衫,跟著閔掌柜一路急步,進了後湖東邊的小小院落里。
也就一頓飯的功夫,王掌柜說完話,起身告辭,huáng二掌柜穩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送出王掌柜,看著王掌柜出了院子走遠了,這才站起來,掀帘子進了隔壁臨湖的花廳。
「沒想到李家娘子打的是這麼個主意,先把玉堂chūn做成奇貨,再送到咱們面前,誘著咱們接手。」huáng淨節淨了手,在五皇子秦琝對面坐下,看著旁邊銀壺裡的水開了,拎起銀壺,將滾水衝進紫砂壺,拎起紫砂壺慢慢轉了片刻,倒了杯清茶推給五皇子秦琝。
「嗯,你不是正想要這玉堂chūn,人家白送上門了,外搭千chūn坊每年五成利,這不是天大的好事。」五皇子晃著腿,神qíng和話語都極隨意。
「哪有天上掉銀子的理兒,這是燙手山芋,接了千chūn坊就是得罪了寧國大長公主,這事……」
「得罪就得罪。」五皇子打斷huáng淨節的話gān脆道,huáng淨節看著五皇子,五皇子端起杯子聞了聞茶香,擺了擺手道:「你想要就接,不用理會寧國。」
「她到底是官家的姑姑,官家很敬重她,咱們不犯著為了點銀子……我是怕萬一惹出什麼事,讓官家不高興。」huáng淨節低低道,五皇子挑著眉梢斜了huáng淨節一眼道:「阿爹敬重她?你當阿爹真老糊塗了?那老太婆除了比別人活的長,還有哪一處值得敬重?老而不死是為賊,你不用想這個想那個,想要就要!」
「五爺既這麼說,這千chūn坊我可就接下了。」huáng淨節自五皇子出生就在這京城看著他,極了解他的脾氣xingqíng,表面上隨xing隨意,其實心裡最仔細謹慎不過,聽他這麼說,一顆心穩穩的放到肚子裡笑道,五皇子沖他揮了揮手:「想接就接,爺是當今皇子,咱們怕誰!」
閔掌柜得了huáng二掌柜的吩咐,不放心別人傳話,親自要車跑了一趟榮安堂,把這話遞給了王掌柜,王掌柜忙又給李恬遞了信,李恬正端坐在桌前抄心經靜心,見回信來了,慢慢放下筆,伸手接過曹四媳婦遞上的蠟丸捏開,仔細看了一遍,綻放出滿臉笑容,將蠟紙湊到蠟燭上點燃,晃了晃扔到地上,輕鬆的站起來轉了個圈,悅娘看著她挑眉道:「白送那麼多銀子給人家,倒象是你占了大便宜一樣!」
「你當這白送的銀子是好拿的?天底下哪有白送的銀子,這下好了,huáng家肯接手千chūn坊,我猜的那件事就確准了,別看溫國公府整天收到官家賞賜,其實官家對寧國大長公主並不怎麼樣。」
「咦?你越來越神道道了!」悅娘上下打量著李恬道,李恬接過瓔珞遞過的帕子淨著手,歪頭看著悅娘笑吟吟道:「不提這個,單從生意上來說,這事對咱們也沒什麼壞處,千chūn坊托給清風樓,雖說利潤對半,可你想想,千chūn坊的酒一向只往南邊賣,huáng家的生意可多在北邊,這酒必定能借huáng家的生意再銷到北邊去,雖說有曲引限著量,可這裡頭的伸縮大著呢,咱們不敢多釀,huáng家可不一定不敢,不過我也不打算以量多取勝,得把價錢賣上去,賣成奇貨,這事不急,等料理完手頭的事再說,借著清風樓的東風,咱們不一定少掙銀子。至於玉堂chūn酒,人家肯幫咱們擋住寧國,總不能讓人家白替咱們擋在前頭,這保鏢錢算是很便宜了。」
「那咱們下面要做什麼?」曹四媳婦笑問道,李恬喝了口茶笑道:「咱們得趕緊去尋趙掌柜訴訴苦了。」
隔天一大早,李恬帶著悅娘和曹四媳婦進了榮安堂後院,李恬去了帷帽,面容沉鬱的在上首落了座,直截了當道:「這事是我想錯了,原來點檢所的曲引上個月中就已經發下去了。」
王掌柜低頭專心喝茶,孫掌柜瞄著王掌柜,也跟著埋頭喝茶,錢掌柜等四人有的皺眉,有的輕聲嘆氣,卻都低著頭,誰也不看誰,趙掌柜昂然危坐,嘴角帶著絲笑意,掃了眾人一眼,看著李恬道:「這是老規矩了。」
「既是老規矩,趙掌柜怎麼一聲不吭?這事我問過你三四回。」李恬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著趙掌柜直問道,趙掌柜哈哈gān笑了兩聲:「如今咱們沒有曲引就釀不得酒,五娘子還是想想這件大事吧,糾纏那些過去的事有什麼用,當真是長發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