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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一聲清越歡快的檀板聲從遠處湖邊的水閣中傳來,緊接著錚錚琴音響起,象是碧澗流泉,卻更隨意而自由自在,一支悠揚的尺八也緊跟著加進來,這尺八聲里透著股濃濃的清雅之氣,完全不同於琴聲的隨意自在,也不是同一支曲子,竟是各有各的曲調,偏沒有一絲半點違和,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四皇子驚訝的抬了抬手,高台上的唱詞聲嘎然而止,四皇子凝神聽著湖邊傳來的琴聲、尺八聲和那清脆的、時快時慢的檀板聲,這三種聲音各有曲調,各有風格,卻偏偏又和諧無比,如同行走在叢林中,耳畔流水叮咚,又伴著婉轉鳥鳴,令人心qíng愉悅非常。

    一曲終了,四皇子連聲讚嘆不已,轉頭看著東陽郡王世子葉樹盛笑道:「你們府上這些女伎越發清雅了。」

    「哪是我們府上的。」葉樹盛忙擺手笑道:「四爺可是唐突佳人了,我剛讓人問過,這敲檀板的,是林兄的胞妹林二娘子,彈琴的是林兄的表妹、勇國公府的李五娘子,這尺八,是清江侯府的俞大娘子,說是專程練了給母親上壽的,那些歌伎哪能有這樣的高境雅趣?」

    「沒想到林兄胞妹倒是難得的雅人,那次遇劫的就是她們三人?」四皇子轉頭看著林揚風問道,林揚風驕傲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忙拱手道:「四爺誇獎了,是她們三個,舍妹和李家、俞家娘子自幼莫逆,jiāoqíng極好。」

    蔣鴻看著一臉與有榮焉的林揚風,無語之餘,只覺得自己這位表兄真是實誠的可愛,四皇子這話不能細品,沒想到他妹妹倒是雅人,這言下之意,林揚風就是個大俗人了?嗯,他也確實是個實實在在的大俗老實人。

    李恬和林珂、俞瑤芳、蔣姍四人從水閣出來,李恬瞄著四周無人,拉著俞瑤芳慢下步子,稍停了停,落在林珂和蔣姍後面三四步,咬著耳朵道:「阿珂她娘替她看中哪家郎君了?還是你阿娘看中誰家了?怎麼想起來要咱們出這樣的風頭?還在這水閣里,哪,你看,那邊就是他們會文的地方,到底是給誰聽的?」

    「誰知道!」俞瑤芳低低的抱怨道:「我看是臨時起意,也該先悄悄問咱們一聲,咱們都多長時候沒一起玩過這個了,萬一中間岔了音跑了調,豈不是露臉不成反倒出了丑?要是那樣,這臉都得丟盡了,肯定是阿珂她娘的主意,我娘想不起來這個。」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林珂一回頭,正看到李恬和俞瑤芳在咬耳朵,忙鬆了蔣姍,轉身看著兩人笑問道,李恬緊走幾步,推著她一邊往前走一邊笑道:「剛和瑤瑤說,我都有大半年沒碰過琴了,也不知道彈錯了沒有。」

    「沒有,肯定沒有,彈錯就錯了彈,這不是你常說的?」林珂嘻笑道,蔣姍失笑出聲,處了這半天,她發現這三位小娘子說話行事坦真慡快,特別是她們說的那些話,真是有意思極了。

    四個人說笑著進了花廳,孫老夫人叫過林珂,拉著她的手坐到自己身邊笑道:「我就聽你那板子敲得好!」眾人附和著笑起來,李恬和俞瑤芳、蔣珊規規矩矩的坐在蔣郡王妃和徐夫人身邊聽戲,寧國大長公主瞄著李恬,卻沒再叫她過去。

    「你們去園子裡逛去,不用跟我們在這兒拘的難受。」四個人剛看了一會兒雜劇,蔣郡王妃就把四人往外趕,李恬和俞瑤芳飛快的jiāo換了個眼神,乖巧的笑應了,和林珂、蔣姍四人一起出了花廳,往園子裡轉過去。

    轉了個彎,俞瑤芳悄悄拉了拉李恬,抿嘴笑著沖前面的林珂點了點手指低低耳語道:「你看看,我就說是她阿娘要打什麼主意吧,肯定是替她看中哪家郎君了,這麼又是展才又是準備讓人相看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但願別又是想高攀哪家,阿珂這脾氣,低嫁比高攀好。」

    「不會,她阿娘是真心疼她,也說過好些回,要替她尋個懂事脾氣好的結門低頭親,咱們就不遠不近的尋個地方坐著說話,這事也得看緣份。」李恬低低的應道,俞瑤芳點頭贊成。

    四個人走走尋尋,穿過幾處小娘子眾多的花廳暖閣,一直往前走過半邊湖,總算尋到了處清靜又有人侍候的小亭子,俞瑤芳緊幾步過去左右看了看笑道:「這一處最好,不遠不近,景色又好又清靜,就這裡吧。」

    「嗯,備的還有茶爐呢,正好讓她們點茶給咱們吃。」林珂緊跟後面跑進去,轉了一圈,左右看了看笑道,李恬和蔣姍也覺得好,四人轉進亭子,安置在這一處侍候的使女們忙送上幾樣點心,扇起小泥爐燒水點茶,四人或坐或站,在亭子裡喝茶說話兒。

    不遠處的林子中,東陽郡王世子葉樹盛正和四皇子慢慢踱著步說話。

    「……蔣尚書崖岸高峻,這蔣鴻倒是個難得的,往後得多多jiāo往才是。」葉樹盛謹慎的笑道,聽葉樹盛提到蔣尚書,四皇子臉色微微沉了沉,淮陽蔣家出仕的極多,蔣尚書一向謹慎持重,從不肯與哪個皇子多親近半分,貴妃屢次示好,蔣尚書一絲回應也無,沉默了好半晌,四皇子才『嗯』了一聲,低著頭又走了十來步,轉頭看著葉樹盛開口道:「你們府上和南寧郡王府是姻親,平時該多親近親近,若越過南寧郡王府,一來不見得能jiāo好蔣氏一族,二來,未免太過功利,凡事要看長遠些,所謂水到渠成,過於急功近利沒有能成事的。」

    「是!」葉樹盛微微躬身,極恭敬的應了。

    第四十章拜壽7

    兩人轉了個彎,上了旁邊一處半人高的假山,站在假山頂上,四皇子意外的看到了山下亭子裡的李恬等人,葉樹盛注意力都在四皇子身上,見他微微蹙眉盯著亭子裡的四人,猶豫了下建議道:「這些小娘子也太貪玩了些,我這就讓人請她們回去。」

    「不必。」四皇子只吐了兩個字,雖然離的不算太近,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李恬,穿著件顏色極淺的丁香色短褙子,下面一條略深些的丁香色寬幅裙,側著身子站在亭子口,正和旁邊的女子說著話,微風chuī動著裙子,卻襯得她更加靜謐安然,如同濃綠中悄然綻放的一朵紫丁香,說不出好在哪裡,可那股韻致卻讓人心神dàng漾,四皇子心裡湧上股說不出的感覺,這個如花如霧、動靜皆宜的小女子,說要牢記在心,是要記那所謂的救命之恩,還是……

    四皇子嘴角滲出絲絲笑意,這必是個極有趣的女孩子,清雅脫俗、好象還帶著幾分俏皮,不知道還有哪些好處。葉樹盛瞄著四皇子嘴角的笑意,仔細打量了下亭子裡的幾位小娘子,一時有些頭痛,若是哪個女伎,能討這位爺破顏一笑高興了,那是大家的福份,可那是各家貴女,真有點什麼事……那可是醜聞!

    葉樹盛正愁腸百結,亭子前的李恬仿佛覺出什麼,轉頭四下張望,四皇子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果然是個極聰明的小娘子,四皇子嘴角往上挑了挑,又往後退了半步,李恬對面的小娘子往亭子裡招了招手,亭子裡坐著的兩個小娘子站起來,四人出了亭子,往回去了。

    葉樹盛暗暗鬆了口氣,掃了眼隱隱有些失望的四皇子,決定只當沒這回事,不管是娶還是……這都是極棘手沾不得的事,還是裝糊塗最好!

    後園戲台後藝人們歇息換衣的幾間硬山平房裡,姚纖纖正急匆匆的卸著臉上的濃妝,媽媽姚氏一邊給她遞著帕子,一邊憂心忡忡的低低道:「你還是見一見他好,他都打發了十來趟人了,你要是這麼一聲不吭的先走了,誰知道得出什麼事?纖纖,那可是堂堂的國公爺,正牌子的皇親國戚,咱們可得罪不起。」

    「媽媽又糊塗了,」姚纖纖一邊手腳極快的卸著妝,一邊低聲答道:「你也不想想這是什麼地方,這府上跟溫國公府好的就跟一家子一樣,我在這府里見了他,他若攔著不放我走,再qiáng要了我,誰肯吭一聲?我倒沒什麼,不過求著他抬我進府,倒是我的福份了,就是媽媽這梳攏銀子可別指著我要,我是要不下來,別說梳攏銀子,只怕連身價銀子都難要到。」

    姚媽媽呆了片刻,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道:「這老東西,讓他給你開/苞,他又拿不出那許多銀子,偏還死霸著不許別人梳攏,你說這事,唉,你今年也不小了,還是你想的周到,虧的這是到內宅演戲,要是在外頭,他那麼個沒臉沒皮的老東西,真就敢霸王硬上弓!」

    「嗯,等會兒讓袁先生和周師父送我回去,媽媽還得留下來搪塞一陣子,媽媽也聽剛才那婆子說了,他今天可喝了不少酒,他本來就不要臉,再趁著幾分酒興,真半路上把我掠了去,咱們有什麼法子?擱他們這些貴人眼裡,還是件風流美事呢。」姚纖纖卸了妝,一邊換著衣服,一邊低聲道,姚媽媽皺眉想了想,無奈的嘆了口氣:「也只好這樣,又煩勞袁先生和周二郎了,回頭我讓人給袁先生送桌席面,再送包點心給周二郎,這一陣子可沒少勞煩人家。」

    姚纖纖快手快腳的換好衣服,裹了件粗使婆子常穿的靛藍細布薄斗篷出來,姚媽媽悄悄請了袁秀才和周二郎,三人沿著牆邊屋角,從角門出了東陽郡王府,上了袁秀才的車子。

    袁秀才和周二郎坐在車前橫板上,車子轉了個彎,袁秀才示意周二郎,周二郎垂下頭,掀簾進了車子裡,袁秀才捅了捅車夫吩咐道:「繞一圈再回去。」車夫趕著馬轉進條巷子,袁秀才袖著手,靠在車廂板上聽著車子裡隱隱約約的qíng話低語聲,臉上的笑容漸漸轉成哀傷,唉,兩個低賤如鞋底泥的可憐人,再兩qíng相悅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李恬別了蔣郡王妃和徐夫人等人,在二門裡上了車,從東陽郡王府出來沒走多遠,悅娘探頭進來道:「唉,那頭豬又跟在咱們車子後頭了!上回怪我,不該砸馬前腿,應該斷後腿,把他壓在馬下面,少說也得壓斷他一條腿,你說他怎麼能笨成這樣?一點覺悟也沒有?怎麼還敢往咱們這兒湊?!」

    「要不怎麼說他是豬呢!」青枝掀簾往後看了看氣憤道,李恬連往後看也懶得看,只揮著手道:「這麼熱鬧的大街上,他不敢妄為,咱們也不好做什麼,先隨他去。」

    「嗯,要不哪天我把他誘出城,gān脆挖個坑把他埋了算了!」悅娘的法子永遠是這麼直截了當。沒等李恬說話,青枝白了悅娘一眼道:「水先生不是讓你常念念往生咒靜心,你肯定又沒念。」

    「那咒有什麼好念的?我哪有那功夫,咱們快點回去吧,看見那頭豬就讓人厭氣。」悅娘忙將念往生咒的事岔開一句,將頭縮回去放下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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