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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那倒也是。」寧國大長公主話風一轉,接著問道:「千chūn坊這一萬銀子是去年一年的淨利?好象少了些。」

    「嗯,前年有二萬多兩,大前年也是,趙掌柜說今年後半年酒賣的不好,利潤就稍稍薄了些。」李恬老實里仿佛還帶著些茫然,看著寧國大長公主答道,寧國大長公主皺著眉頭還要再問,孫老夫人微微探身過來,滿臉笑容的打斷兩人的話道:「你們兩個不看戲,嘀咕什麼呢?」李恬忙笑答道:「大長公主教我庶務呢。」

    「乖孩子,也就你肯聽她嘮叨,」孫老夫人誇了李恬一句,轉頭看著大長公主調笑道:「你怎麼也跟我一樣,看到誰都想指點指點,這人一老,就好為人師了?我跟你說,前兒十一姐兒拿了幅畫給我看,我就教導她了,一看你這畫就知道用的是禿筆,十一姐兒是個知道節儉的孩子,可也不能太過了不是?這筆禿了就不能用了。」

    大長公主滿臉笑容的看著孫老夫人,眼底卻閃過絲惱怒,孫老夫人一邊笑一邊嘆了口氣接著道:「可憐十一姐是個老實的,哪敢駁我,就那麼聽著,十二姐xing子慡快,就拉著我嘀咕道,老祖宗又冤枉人了,那不是因為筆禿了,這是畫山水的一種筆法,叫什麼皴!你看看,我還讓人多給十一姐兒送幾匣子筆呢!」

    一席話說的滿堂大笑,大長公主心底泛起股惱意,這是笑她外行教導內行呢?!心裡雖惱,臉上卻依舊笑容滿滿,看著孫老夫人道:「連你們府上的姐兒也畫上山水畫了?四哥兒愛山水畫,你們府上就全愛上這個了?我記得東陽郡王從前最愛工筆花鳥,聽說現在也跟著四哥兒改了脾氣,愛上潑墨山水了。」

    「可不是,」孫老夫人仿佛沒聽出大長公主話里的譏諷之意,慡快的笑答道:「這話我也說過他,你知道他怎麼說?他說四哥兒那麼好的孩兒,誰見了不愛?說到四哥兒,這孩子是真好,我記得他七八歲的時候,有一回不知道在哪裡吃了口huáng雀鮓,就喜歡上了,頓頓要吃,貴妃就讓人帶他去看這huáng雀鮓是怎麼做出來的,他一看那小小一罐huáng雀鮓竟要殺了那許多huáng雀,再也不忍心吃了,才七八歲的孩子,可見這仁心厚道是天生的。」

    「可不是!」周圍一片奉承聲:「說到這潑墨山水,倒真是越品越雅,越品越有味兒,當真是又大氣又雅致,也難怪四爺喜歡,那股子自然的趣味兒,當真讓人越看越愛!」

    「說到這清雅自然,」蔣郡王妃提高聲音,笑吟吟接話道:「瑤瑤和恬姐兒她們給碧澗流泉這支曲子想了個新鮮的花樣兒,我聽著就是這個又清雅又自然的味兒。」

    「是嗎?!那還不趕緊彈給我們聽聽。」孫老夫人笑道,蔣郡王妃忙站起來四下看了看道:「要不讓她們到湖邊那間亭子裡彈去,借著水音兒更好聽。」

    「這是最好,這戲先停一停,你們幾個快去,讓我好好聽聽,我最喜歡碧澗流泉這支曲子。」孫老夫人滿臉笑容的示意李恬和林珂等人,三人只好站起來,林珂順手拉起蔣珊,四個人一起往湖邊的亭子裡演她們那支自創的碧澗流泉去了。

    東陽郡王府園子另一邊的一處寬敞廳堂里,林揚風心不在焉的站在蔣鴻身邊,無意識的轉著手裡的摺扇,目光不停的瞟著四皇子那一邊,擰著眉頭,挖空心思盤算著怎麼才能湊上去替李恬謝那救命之恩。

    別說又要顯得自自然然,又不能讓別人聽到了,就是這些全不顧,也沒辦法搭上話!這能有什麼法子?!總不能直衝上去開口就說吧,要是那樣,四皇子還不得把他當失心瘋拿了?林揚風愁苦萬狀、一籌莫展,想的頭都痛了,卻是半點法子也沒有,這根本就是沒法子的事!任誰也想不出法子來!可回去怎麼跟阿娘jiāo待?若說是因為跟四皇子搭不上話……這話打死他也不想說出口,林揚風煩躁不安的把摺扇抖開又合上,合上又抖開,折磨的那扇子噼里啪啦作響。

    蔣鴻奇怪的看著林揚風,眼看著那摺扇要被折磨的骨皮分離,實在忍不住,靠過去輕輕捅了捅他問道:「表哥,你這是……怎麼啦?」

    「噢!沒事!」林揚風『啪』的收了摺扇,『嘩』的又抖開,轉頭看著蔣鴻,實在忍不住抱怨道:「是你姑母,唉,也不是你姑母,也不算大事,就是有句要緊的話得悄悄跟四爺說一聲,可你看,四爺那麼忙,對吧?他哪有空?他又沒空,我怎麼跟他說?」蔣鴻掃了眼正閒閒坐著的四皇子,眉梢連抖了幾下,用摺扇抵著額頭,微微低頭用力繃回笑意,他這個表兄,根本入不了四皇子的眼,卻又死要面子,蔣鴻忍回笑意,輕輕咳了一聲,轉頭看看四皇子,又看看一本正經的表兄林揚風,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我填首詞,要是能得個彩頭兒,也許能讓四爺空一會兒。」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四爺最愛才,你若能得了彩頭兒……唉,還是算了,這彩頭兒哪是那麼容易得的?」

    「試一試又不多,縱不得彩頭兒,那也沒什麼壞處不是。」蔣鴻悠然搖著摺扇,透著濃濃的自信,林揚風連連點頭,招手叫過小廝要了個紙封兒,蔣鴻接過撕開,仔細看了一遍,捻著紙條往窗外出了一會兒神,轉身走到鋪滿紙筆的長几旁,筆走龍蛇,將抽到的聲聲慢填了一首出來,提起來chuī了chuī墨痕,也不等gān,就遞給了旁邊侍候的小廝。

    小廝雙手托著奔送到四皇子等人面前,小心的鋪到几案上,四皇子掃了一眼,忙直起上身,一邊讚嘆一邊示意遞過來:「好一筆字!筆意顧盼,氣韻生動,難得!真是難得!」說著,接過紙舉起,細細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連聲讚嘆道:「好詞好句!好一筆字!這是哪位郎君的手筆?」

    蔣鴻寫好詞遞給小廝,悠然踱步回來,搖著摺扇想和林揚風說幾句閒話以示悠然不在乎,卻見林揚風雙目呆直、滿臉緊張的盯著小廝,盯著他將寫滿字的紙鋪在几上,盯著四皇子等人,只緊張的喉結不停的滾動。蔣鴻只氣得往上連翻了幾個白眼,只好轉身對著窗外,專心致志的欣賞窗外的美景。

    小廝急忙奔過來,恭敬的請蔣鴻過去,蔣鴻一把拉上緊張的臉色發白的林揚風,穿過廳堂,在離四皇子兩三步處站住,瀟灑的長揖見禮道:「學生蔣鴻蔣雁回,見過四爺。」

    「看你不過十七八歲,這麼年輕已經有字了?」四皇子滿眼欣賞的上下打量著蔣鴻,微微有些驚訝的笑道,蔣鴻神qíng平和的笑回道:「前年學生僥倖中了舉,長輩就賜了字。」四皇子臉上的驚訝之色更濃了:「前年就中了舉?真是難得!這樣的少年才子,我竟不知道。」

    「四爺過獎了,學生哪敢稱才子二字,學生在淮陽老家時,就常聽人說京城文風極盛,人才輩出,今天托表兄之福得以見識,才知道所言非虛,旁的不說,只此一廳中才子之多,已讓學生看的眼花繚亂。」蔣鴻邊說邊沖四周做了個團揖,林揚風見蔣鴻提到他,關鍵時刻反應還算快,忙上前長揖到底給四皇子見禮,恭恭敬敬的報了名姓。

    四皇子微笑著沖林揚風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禮,又轉頭看著蔣鴻接著道:「你是淮陽人士?與蔣尚書可是同族?」

    「是,蔣尚書是學生族叔。」

    「出了五服沒有?」

    「尚在三服之內。」

    四皇子眼裡驟然閃過絲亮光,臉上的笑容更濃,招手示意道:「怪不得小小年紀如此出眾,果然是書香大族底蘊深厚、人才輩出,蔣尚書一筆字最得父親喜愛,我們兄弟小時候都臨過蔣尚書的字,看你這筆字,風骨已成,將來必定青出於藍,來,坐下說話。」

    第三十九章拜壽6

    蔣鴻拉著林揚風在四皇子身邊落了座,四皇子看起來心qíng極好,和蔣鴻談詩論經、評文說字,談的極是投機,林揚風端坐在旁,一臉認真的聽兩人說文論句,可越聽越雲里霧中,只好努力而認真的裝著聽的入神。

    又有十來首詩詞送上來,四皇子和蔣鴻一一品評,選了兩三首,連同蔣鴻剛才寫的那首,一齊jiāo給小廝,小廝捧著這幾首上佳之詞飛奔送出去,片刻功夫,不遠處的高台上,笛聲琴聲響起,一個歌伎輕敲檀板,輕吟慢唱起剛送過去的那幾首詞。

    眾人安靜的聽歌伎唱完蔣鴻的詞,嗡嗡的說話聲漸起,蔣鴻遞了個眼色給林揚風,卻見他只顧搖頭晃腦的聽曲兒聽的入神,壓根沒看到蔣鴻的眼色,蔣鴻只好從後面捅了他一下,往四皇子努了努嘴,林揚風總算反應過來,緊張的理了理思緒,暗暗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湊到四皇子身邊笑道:「四爺,在下表妹,勇國公府李家五娘子李恬,托在下替她謝四爺救命之恩。」

    四皇子茫然的看著林揚風,這話沒頭沒腦,他實在想不起這救命之恩何來,林揚風急忙解釋道:「四爺忘啦?就是去年十月底,在下表妹李恬,自城外歸來遇到qiáng盜,多虧四爺援手,不然只怕逃不過那一劫,這恩qíng李家表妹一直牢記心裡,只是守著外婆的孝,一直未能當面道謝,救命之恩,李家表妹沒齒難忘,原想當面道謝,又礙著男女有別……」林揚風這會兒想起來了蔣郡王妃的jiāo待,背書一般說的溜快。

    「噢,不過舉手之勞,我都忘了,不必多客氣。」四皇子看著緊張的臉色微紅的林揚風,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轉開了話題:「這風裡怎麼有股荷花的清香?」四皇子說著,站起來往臨湖的窗前過去。

    蔣鴻坐在旁邊,看似悠閒的晃著摺扇,其實豎著耳朵,將林揚風的話聽的一字不漏,心裡莫名的升起股懊悔和惱怒,忍不住錯著牙腹誹抱怨表兄,真是太糊塗了,怎麼能當著外男的面把人家姑娘的閨名說出來了?表妹還知道避諱這個呢,早上就沒跟他提過李家娘子的閨名,表哥真是糊塗!早知道是這麼個忙,就不該幫!

    原來李家娘子名恬,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恬』字,真是名如其人,也就她配得上這個恬字……一顰一笑皆景致,從前他還以為是寫這句子的人誇張,這會兒才知道,還真有這樣的人,那份風致真不知道怎麼形容,所謂只可意會不能言傳……蔣鴻怔怔的想出了神。

    四皇子背著手,筆直的站在窗前,出神的看著不遠處湖邊花枝招展的眾女眷,林揚風的一番謝意讓他又想起了那個一身白衣、如空谷幽蘭般的身影,他倒真沒看出她的驚恐懼意,那幾個賊人根本無足懼,自己就是不幫,那些長隨也能料理吧,這謝恩謝的這般鄭重,還牢記在心、沒齒難忘,四皇子不知怎麼的竟升出幾分失笑的感覺,沒等笑出來,心裡突然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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