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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二叔祖痛心兄長一家的慘變,嘴上罵兄長荒唐活該,心裡卻將怨恨遷到勇國公府幾個庶子身上,有一年,竟突然拎著拐杖打到門上,不准勇國公府幾個庶子和他們幾家嫡支敘長幼排行,硬bī著勇國公李忠超由李家二爺改稱大爺,楊夫人羞憤難當,當場就讓人改了稱呼,從那起,勇國公府就被李氏一族孤立出來。

    這個二叔祖對李恬卻疼愛有加,常隔三岔五的去看她,不過李恬對他沒有印象,他過世的時候,李恬還是那個李恬。

    二叔祖過世後,這族長由其嫡長子李忠智做了,李忠智為人忠厚,才具一般,現在將作監做個主事官,位不高卻是個肥缺,一家人做的和和美美,因為李恬家那場慘變,李氏族中長輩多告誡子孫不可納妾,李忠智連個通房也沒有,也算是慘禍延出來的好處。

    當然,李氏族中少有納妾的另一個原因,是族中子弟發達的幾乎沒有,李恬高祖雖極得太祖信任,卻只是個心腹親隨,文不成武也不成,大約是這根子不好,從高祖起一直到李恬這一代,除了出了李恬父親--李忠賢這個驚才絕艷到出奇的才子外,竟連個舉人都稀奇,更別說進士了,因李恬高祖、曾祖管過將作監和工部兩處,如今李氏子弟多散在這兩處做些不入流的小管事,雖不顯赫,卻勝在實惠,一家家小日子也都過的富富足足。

    初二日,又是大雪紛飛,李恬正站在廊下,和幾個丫頭商量著在院子撐把大傘,坐傘下賞雪吃羊ròu鍋子,玉葉沿著走廊一路跑進來道:「五娘子,三娘子陪大娘子來看您了。」

    李恬嚇了一跳,大娘子說是已經懷了五個月身孕,這下著大雪,到她這裡又得穿過整個園子!李恬跺了跺腳,急忙徑直穿過院子迎出去。

    瓔珞不敢讓別人搭手,和青枝兩個人小心翼翼的侍候大娘子李月容坐到炕上,淨手臉、送手爐腳爐、又趕緊讓人去熬蓮子銀耳湯,忙個不停。

    李月容忙擺手笑道:「沒事沒事,已經五個多月了,胎早坐穩了,就過來看看五妹妹,你外婆過世……大姐姐難過得很,懷著身子又不能去靈前,只好打發你大姐夫多去兩趟,多磕幾個頭,過後又聽說你搬回來了,早想過來看看你,我這身子又不便宜。」

    「大姐姐客氣了,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早聽說大姐姐有了喜,原該去看看大姐姐道個賀,那時候外婆病著,一來外婆病的重,離不得人,二來怕過了病氣。」李月容客氣,李恬也跟著十分的客氣。

    「咱們姐妹哪要講究那些,我一回來,三姐兒就跟我說了,你對她多有照顧,還讓她跟著水先生學琴,三姐兒感激的很,我也感激的很。」李月容接過瓔珞遞上的蓮子茶喝了一口放下,看著李恬真誠道,李恬忙笑道:「三姐姐照顧我的地方更多,水先生很喜歡三姐姐。」

    「這都是你厚道,」李月容伸手拉了李恬的手,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感激之意:「三姐兒都跟我說了,水先生不光教她學琴,那些做女人的道理,外頭哪兒聽去?誰肯教她?那都是實心為了她好的話兒,要不是你,水先生認識她是誰?三姐兒哪有這福份?我心裡這份感激,無論如何也得過來跟你說一聲。」

    「大姐姐這麼說,我怎麼擔得起?咱們是嫡親的姐妹,大姐姐和三姐姐不也是這麼待我的?」李恬笑道,李月容感慨道:「就是這話,咱們是嫡親的姐妹,打斷骨頭連著筋!」李月容的話有些突兀的停住,看著李恬嘆了口氣道:「你回來這些日子,她們鬧了不少事,我都聽說了,我阿娘她……真是老糊塗了,她竟是一年比一年糊塗,我小時候她不是這樣,如今……我聽說了那些事,只羞的抬不起頭,委屈了你,我替我阿娘給你陪不是了。」

    說著,李月容撐著炕就要起身行禮,李恬忙拉住她道:「千萬不可!大姐姐這樣,我怎麼擔得起?大姐姐快別這樣。」瓔珞和青枝也急忙過來扶住李月容,生怕她有一星半點的閃失。

    「三姐兒,你替我還有阿娘給恬姐兒賠個禮。」李月容不多掙扎,卻轉頭吩咐三娘子李雲裳,李雲裳忙站起來,不等李恬跳下炕,已經深曲膝幾乎半跪在地,青枝忙緊兩步過來扶起李雲裳。

    「大姐姐的心意我明明白白,大伯娘也沒什麼大不是處,縱是有,那是長輩,大姐姐放心。」李恬跳下炕,一邊推著李雲裳坐下,一邊轉頭看著李月容道。李月容暗暗舒了口氣,恬姐兒肯這麼說,那就真算掀過去了。

    李月容坐著又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眼看著到了午飯時間,這才起身告辭,李恬忙讓人抬了軟兜,叫了兩個穩妥的婆子抬了她送回紫雲居。

    李月容下了軟兜,要賞婆子,兩個婆子說死也不肯收,收了軟兜退下回去了。李月容看著兩個婆子走遠了,舒服的歪在炕上,長長舒了口氣,李雲裳奇怪的看著李月容笑道:「姐姐對恬姐兒怎麼那麼客氣?看你客氣的,好象恬姐兒不是咱們妹妹,倒是咱們的長輩了!」

    「我這都是為了你!」李月容招手示意李雲裳坐到自己身邊道:「她這一搬回來,是你的福氣,你看,先是有個水先生教你那些。」

    「嗯,我的琴彈的好多了。」李雲裳欣喜道,李月容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傻妹妹,那琴不算什麼,我說她教你,是她肯教你那些女兒家的事,你嫁了人,誰有功夫聽你彈什麼琴,你天天要做的,是侍候姑舅丈夫,那才最要緊。這還是小好處,到三月里除了孝,她就能四處走動了,她平時走動的人家,咱們一家也攀不起,要是她肯帶著你一起走動走動,你這親事,說不定就有了著落,咱們家……唉,我不是說咱們家不好,可跟咱們家走動的哪有幾家?連本家本族都不跟咱們來往。」

    「大姐姐,」李雲裳依賴的靠著李月容,李月容苦笑道:「我原想著自己出嫁後替你留心一門好親,可是……」李月容聲音里透出股濃濃的苦澀:「跟你大姐夫家往來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小吏,大姐姐不想你跟大姐姐一樣,這一步落下來,再想登上去就是千難萬難了,往後你就實心待恬姐兒好,恬姐兒是咱們祖母的親孫女,又是她外婆手把手帶大的,jīng明厲害得很,你心眼兒實,一使心眼就得被她看出來,就實心對她,象對我一樣,比對我還好,聽到沒有?」

    「她真肯幫我?」李雲裳懷疑道。

    「她讓水先生教你那些,就是肯幫你了!你這個傻丫頭,好了,來,跟姐姐說說,水先生還教你什麼了?」

    「嗯,水先生說呀……」李雲裳紅著臉,緊挨著李月容,兩個人嘀嘀咕咕一會兒說一會兒驚一會兒笑。

    第二十三章元宵節(紫藤zyp百元捧場加更)

    正月十五上元節,一大早,林珂和俞瑤芳結伴過來給李恬送了一堆花燈和幾個假面,林珂又指揮著青枝等人將花燈亂七八糟掛了滿院子,說說笑笑吃了午飯,兩人才別了李恬,攜手興奮的奔出去看燈玩耍去了,這是京城的小娘子們一年中最值得興奮、最自由自在的一天一晚。

    林珂和俞瑤芳逛到腳軟,尋了家茶坊,也不坐進去,占了張擺在茶坊廊下的桌子,要了點心湯水,又叫了一個女使兒就坐在邊上點茶,兩個人喝著酸甜的湯水,吃著滴蘇泡螺兒和蘇甜的冬梨等應季小吃,看著面前經過的如織人流說說笑笑評個不停。

    林珂的笑容突然定在臉上,一下子跳起來,一把拉起俞瑤芳道:「快,我看到那個可惡的壞人了!」俞瑤芳被她拉的連趔趄了好幾步,僕從婆子忙付了茶錢,拿了假面提了燈籠,呼拉拉跟在後面奔出去。

    「哪個壞人?壞人你不趕緊躲遠些,你跟上去gān什麼?」俞瑤芳總算穩住腳步,一把拉回林珂急道,林珂直視著前方錯著牙道:「就是冷家那個壞貨,敢退恬姐姐親事的那個壞東西!」

    「啊?哪個?冷家哪個?冷太太?那是長輩,你可別亂來!」俞瑤芳急勸道。

    「不是,是……冷明松那個王八蛋!哼,還拉了個小娘子,兩人簡直靠成一個人了,真不要臉!不知羞恥!呃,是他妹妹。」林珂拉著俞瑤芳已經跟的沒隔幾個人,將冷明松三個字壓的低低的咬牙切牙不停的罵,俞瑤芳又氣又笑:「你怎麼認識他,別認錯了人,唉,恬兒……她都說了,別再提這事,你又要幫倒忙。」

    「他來我家,我隔著屏風偷看過,就是他,沒事,他又不知道咱們是誰,怎麼才能出氣呢?要是恬姐在就好了,她主意最多,對!我去踩他的腳,狠狠的踩,踩斷他的腳骨頭!踩瘸他的腿!你等著。」林珂興奮的甩開俞瑤芳的手就要往前沖,俞瑤芳用力拉回她叫道:「就你這……還認不出來?!你的假面呢?燈籠!」

    「對對,把假面給我,還有燈籠!」林珂忙轉頭尋她的假面和燈籠,丫頭婆子忙遞過去,林珂戴好假面,提著燈籠,沖前面拉著妹妹正逛的眼花繚亂的冷松明衝過去。

    冷明松和妹妹冷暖都是頭一次到京城,哪見過這樣的熱鬧,看哪兒都覺得新奇無比,只覺得眼睛不夠用,林珂從斜刺里直衝過去,眼睛緊盯著冷明松腳上那雙雪白鞋幫、中間起棱的靛藍綢面鞋子,狠狠的一腳踩上去。

    她沖的快,眼睛只盯著那鞋子,別的就全顧不上了,手裡的燈籠直直的戳到冷明松提的燈籠上,撞的兩隻燈籠騰的一下就燒起來,林珂嚇的抖手大叫,一下子將燈籠扔出老遠,腳下一趔趄,人就要往後仰倒,冷明松反應極快,不敢抓林珂的手和胳膊,伸手各抓住林珂一邊斗篷,林珂兜在斗篷里被他拉了回來。

    冷明松的兩個小廝腳踩手撲的也算快,兩隻燈籠也燒的只剩幾支漆黑的竹枝了,林珂又羞又惱又氣,紅漲著臉,眼裡汪的都是委屈的淚,惱的一把扯下假面,雙手舉著假面用力往冷明松身上連敲。

    俞瑤芳急的眼睛紅,衝過去一把拉過林珂就往旁邊跑,冷明松直直的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直到看不見了,才眨了下眼睛,轉頭看了看燒糊的燈籠,又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修長的手指動了動,抬手慢慢撫在被林珂敲過的地方,又往兩人消失的方向看去。

    「哥,你沒事吧?」冷暖見哥哥呆站著怔了好半天不動,忙上前拉了拉他問道,冷明松一下子回過神來,竟有些手足失措,連連擺手道:「沒,沒事,咱們走吧,那邊熱鬧,去那邊。」冷暖卻指著前面道:「先去那邊再買只燈籠,這京城的貴女真是……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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