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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3:35:01 作者: 閒聽落花
    「聽說徐尚書入閣的呼聲很高呢。」李恬突兀的說了一句,徐尚書是徐夫人二堂兄,俞瑤芳堂舅舅,俞瑤芳怔了下:「我哪有功夫聽這些閒話?嗯?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舅舅家這幾年人才輩出,特別是徐家四房,你那個二堂舅一任吏部尚書做的風生水起,眼看著就要入閣拜相,聽說你這個二堂舅還有個兒子,叫徐思海,去年考了個解元,才華bī人,也是個前程不可限量的,除了徐思海,徐家年青一輩中,聽說後年準備進京參加會試的,還有七八個,你那個嫡親舅舅徐學士和徐尚書又手足qíng深的很,別擔心。」

    俞瑤芳眨了半天眼睛,長長的『噢』了一聲道:「你這意思是,我舅舅家如今這般氣勢,我父親他們不敢狠欺負我阿娘?」

    「我是說,你和你阿娘該放寬心,象洪姨娘,還有你那個繼祖母,那些魑魅魍魎的小伎倆,根本理也不用理,看都不要看,就是你父親,你阿娘也不必理會,別說她們抓不住你阿娘什麼把柄,就是抓住了,你父親和你祖父也得掂量掂量生咽下去,你勸勸你阿娘,只管由著xing子過日子,到底誰怕誰呀!」李恬揮著手不屑道。

    俞瑤芳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長長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你說的都對,我父親前些日子還想讓阿娘幫他尋一尋堂舅,說想領份差使做做,我阿娘沒答應,就我父親那樣的,家裡這點子事都看不明白,能辦什麼差使?!我阿娘……唉,真是沒辦法,換個人,娘家這樣,早把洪姨娘提腳賣了,可我阿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回我跟她說,那寫女書的,自己也沒卑弱過,我阿娘氣的臉都白了,罰我跪了一個時辰,又關院子裡抄了十天女訓,她就知道賢惠賢惠賢惠!真是氣死人了,我是氣我阿娘,又心疼她,我阿娘癸水不調這毛病多少年都治不好,從今年chūn天又開始成夜成夜睡不著,這兩樣沒好,上個月又添了子時盜汗的病症,我真怕她……我阿娘又是個什麼委屈都悶在心裡的,好些事要不是我看見,她連我都不肯說,你說我怎麼辦?好幾回我都夢見我阿娘沒了,每回都嚇的我一身冷汗,醒了就不敢再睡。」

    李恬伸手握住俞瑤芳的手,這份恐懼和痛楚她感同身受,當年外婆病倒時,她也是這般。

    「五娘子、俞大娘子,林娘子來了。」青枝一邊揚聲稟報,一邊直接掀帘子讓林珂進了屋。

    林珂滿臉怒氣衝進來,甩了斗篷,連連揮著手道:「不用茶,什麼都不用,你們都退下。」青枝忙推著銀樺出去。李恬和俞瑤芳齊齊看著林珂,都有些納悶,什麼事把她惹成這樣?

    林珂一陣風般卷到炕上坐了,看著李恬道:「就剛剛,那冷明松他娘、冷家太太,到我家去了!帶了好些東西,我還想呢,恬姐夫家就是懂事,給我帶了這麼多好東西,誰知道!」林珂氣的『啪啪』拍著炕幾:「她居然是來退親的!什麼東西!」

    李恬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俞瑤芳也嚇了一跳,忙追問道:「不都說定了麼?怎麼好退?」

    「所以我才說她們不是東西,那冷家太太居然說,是她老娘周老太太沒跟她說,瞞著她訂下的,這是什麼屁話!比屁還臭!」林珂又拍起了炕幾。

    李恬心裡漫過陣沉悶茫然的痛楚,那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那些未來的打算,就這麼從指尖上流走了……她沒了親事,就沒了庇護,那些明里暗裡無數的覬覦謀算……李恬心裡苦的說不出話。

    「說了哪兒不合適沒有?」好半晌,李恬才聲音gāngān的問道,林珂急忙點頭道:「說了,說是……她胡說八道。」

    「到底怎麼說的!」俞瑤芳急的聲音都提上去了,林珂嘟了嘟嘴道:「說什麼她家兒子八字弱,寺里的大師說了,得找個八字兒貴重、福大命大的才行,說恬姐兒……反正不是那福大命大的唄,對了,阿娘讓我把這個還給你。」林珂一邊說,一邊小心的從荷包里取了塊樹葉形狀、黑幽幽非金非玉,用一根細細的銀鏈子繫著的吊墜來。

    李恬垂著眼皮接過吊墜,低頭套在了脖子上,這吊墜居說是天竺來的佛門聖物,是外公當年給外婆的訂親信物,外婆後來給了母親,父母死後,這吊墜就從父親身上取下來,戴在了自己身上,如今這信物被人退回來,又垂在了自己脖子上。

    「恬恬,你別難過,是那姓冷的沒福,怪不得他八字弱,活該他八字弱!大嫂還過來跟我陪不是,說都是她堂姑姑做事沒思量,我氣的都想罵她一頓,她們丁家都是亂七八糟的爛人!連爛人都做不出這樣的事來!不過後來我沒罵,我要是罵了她,她不敢怎麼著我,又得怪到你頭上,我絕不給你幫倒忙,我就這麼扯著嘴跟她笑,說沒事,是他們冷家配不上恬姐姐。」林珂用手指往上扯著嘴角道。

    俞瑤芳一隻手拍著胸口:「阿彌陀佛,你總算知道哪是正忙,哪是倒忙了。」

    「那是,我好歹得比她腳趾頭想的多點吧。」林珂沖李恬抬了抬下巴道,李恬抬手捂住滿臉的酸楚,半晌,長長嘆了口氣qiáng笑道:「也是,是他們沒福氣,我什麼都打算好了,連後年去哪幾個縣做外任最好,要做一輛什麼樣的車子路上用才最舒服,都想好了,結果,現在親事沒了!」

    俞瑤芳和林珂四目相對,又齊齊看向李恬,林珂探身過去,看著李恬出主意道:「要不,等後年chūn闈放了榜,咱們去榜下給你捉一個女婿去?」俞瑤芳『噗』的笑出聲,忙又忍回笑意,伸手拉起李恬道:「聽你這話,就知道你沒事,你這麼明白的人,哪會因為這個想不開,我阿娘前兒還說,冷家大郎再好,可冷家畢竟門第兒太低,這樣最好,壞的不去好的不來,我回去讓我阿娘幫你再留心尋門好親,要不你嫁到我外家好了,樂寧徐家可是響噹噹的江南旺族、書香世家,你剛才不也說了,徐家這一輩的青年才俊多的是。」

    俞瑤芳越說越興奮,鬆開李恬,拍手笑道:「我回去跟阿娘說,從徐家挑個最好的表哥說給你,這樣咱們就是親戚了!」

    「恬姐嫁進我外家!淮陽蔣氏一點也不比樂寧徐家差!對了對了,我小舅舅年後要調進京城做官了,舅母也要帶著表哥進京,恬姐我跟你說,我這個表哥可是有名的才子,聽說長的也好看,你不是最喜歡好看的東西麼?你嫁給我表哥好了,咱們親上加親!」林珂哪肯落後,連人選都替李恬想好了。

    「我表哥長的也好看!」俞瑤芳急忙搶過話道:「我還有個解元表哥!阿恬……」

    「停!」李恬忙擺手止住兩人的爭吵,無語的看著兩人,好象她們表哥的親事都是她們說了算一樣。

    「瑤瑤,你回去認真鄭重的跟你阿娘說一說,幫我留心門好親,窮富官職不論,家世清白,人口簡單,人好就行,勸勸你阿娘,閒事莫理,只管一門心思替你和我尋兩門好親吧。」李恬悶悶的道。

    「我回去也跟我阿娘說一聲。」林珂什麼事也不能落下。

    「你就算了,你阿娘jiāo結的都是得勢的權貴之家,沒有合適我的親事。」李恬哪敢讓林珂說這個話,忙擺手拒絕,又加了一句:「咱們這些話都別跟你阿娘說,女孩兒家要以貞靜為主,哪能自己想嫁人的事,她要問咱們說什麼了,你就這麼答。」

    「好!」林珂一口答應,李恬的話要聽十成十,阿娘的話可以打個折扣。三人沉默片刻,林珂錯著牙氣哼哼的建議道:「恬姐,這冷家太氣人了,太不是東西了,要不我去把他家砸了吧?」

    李恬被她這主意嗆的說不出話,俞瑤芳伸手重重拍了林珂一下:「你這一砸,滿京城都知道恬姐兒被人家退親了,剛誇過你不幫倒忙,你又幫上了,真不經夸!」

    「算啦,象你們說的,是他們冷家沒這福份,這事過去了,再別提了。」李恬灰著臉,不願意再提這事,兩人忙轉了話題,扯東扯西聊了大半天,才一起告辭回去。

    第二十二章家族姐妹

    熊嬤嬤掀簾進來,站在離炕兩三步的地方看著李恬,李恬點了點手指示意她坐,熊嬤嬤側身坐到炕沿上,沒說話先嘆了口氣,瓔珞遞了杯清茶給李恬,看看熊嬤嬤,又看看李恬,想勸又不知道先從哪兒說起好。

    熊嬤嬤又嘆了口氣開口道:「五娘子別難過,這京城好人家好郎君多的是,嬤嬤明天就去打聽合適的人家,五娘子這麼好的人品才貌,還怕尋不到好人家?」

    「嬤嬤,若不是有溫國公府這些人一心要謀算咱們,咱們又不求高攀,安心慢慢尋,也不怕尋不到合適的,可如今這樣的qíng形,這親再一退……」李恬煩躁的揉著額頭說不下去了,她簡直就是塊肥ròu,本來有了主兒,這會兒又『啪』的一聲落在了餓láng群里!這回伸手的只怕不光是溫國公府了。

    「肖嬤嬤那邊怎麼樣了?」李恬轉話問道,熊嬤嬤忙點頭道:「五娘子放心,不光肖嬤嬤,大夫人屋裡的一個大丫頭,一個心腹婆子,也都打點安排到了,但凡有一星半點關著五娘子的事,話都及時遞到我這裡了。」

    「那就好,」李恬稍稍舒了口氣,她是個孤女,外婆一走,正經的長輩就是勇國公和楊夫人,若是有人給她提親,就是蔣郡王妃來提,她也得先提到勇國公和楊夫人這裡,勇國公天天泡在酒里,不必理會他,只要看好楊夫人這一處,楊夫人這一關至關重要。

    「五娘子福大命大,肯定能穩穩的撐過這一陣子,順順噹噹尋到份好姻緣,往後就萬事順心如意了。」瓔珞安慰道,李恬長長吐了口氣:「托你吉言,這一陣子你和青枝多留心府里,嬤嬤要騰出手留心外頭合適的人家。」

    「是!」瓔珞重重應諾,李恬深吸了口氣,上身挺的筆直,緊握著雙拳,重重的砸在炕几上咬牙道:「我李恬有你們有銀子,怕誰來?!敢伸手的,我必斷他手臂,敢張嘴就硌碎他滿口牙!」

    轉眼一年盡,年三十午後,李氏一族的族長、李恬的堂叔李忠智打發人接李恬去他家吃年夜飯,李恬過去吃飯守歲,直到初一一早祭好了祖,才回來打著呵欠補覺,她有孝,不好四下拜年走動,也只好睡覺。

    李家祖籍餘杭,李恬高祖是太祖皇帝的親隨,太祖當了皇帝,李家就在京城定居下來,到李恬曾祖那一代,和餘杭老家分了南北宗,李恬這一支是北宗,在餘杭老家的是南宗,雖說分了宗,但一應規矩禮法還是一樣的,南方大族最重嫡庶,講究嫡庶分明,庶子不得主祭,不得做族長、族老等等,因此,李恬祖父死後,爵位雖由庶長子承了,這李氏族長卻由其嫡親弟弟、李恬的二叔祖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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