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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50:06 作者: 甜鳶
他挑了又挑,最後只能勉強答了曾經那一句:「幽州,四季如春,即便是冬天,也沒有汴京的寒涼。」
他隱去了過往所有的影子,讓過往永遠地沉默。
唯有如此,他才能止住心中的喧囂。
他望向身旁一切都很好的鸝鸝,不再是那具枯骨,不再是那一方小小的墳墓,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滿足。
他清醒感受著自己的割裂,欣喜與痛苦交纏嘶吼,衝撞著他破敗的身體。
但他很滿足。
他望著鸝鸝,聽她講著她眸中幽州的一切,他們走過長亭,走過小院,走到熱鬧的大街之上。
直到鸝鸝問他:「梁鸝還從未去過汴京,如若有機會去到汴京,可能還會麻煩公子了。」
殷予懷怔了很久,他很想應下。
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鸝鸝的,但是...他沒有辦法應下。
他已經辜負了鸝鸝太多承諾,這一次,便不要了。
一個都不要了。
他的身體,熬不到鸝鸝再去汴京。
他便...不答應了。
只要不答應,便不會做不到了。汴京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如若可以,他情願鸝鸝一生都別再去。
他是這般想的,沉默之中,他的手緩緩握緊。
他太了解自己了,如若鸝鸝再詢問一次,哪怕一次,他可能便不能這麼理智了,他如何會拒絕鸝鸝呢...
但鸝鸝沒有再繼續問。
殷予懷心中鬆了一口氣時,還有一些描述不出來的刺痛感。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但是也知曉,這些並不重要。
鸝鸝今天看起來很開心,他便也就眸中含了笑。
其實他知道鸝鸝為什麼開心,前兩日他將身子所需的一切,都讓楊三送去了迎春樓。頹玉如若看見了,一定會告訴鸝鸝的。
鸝鸝怎麼會不開心呢?
他也...開心的。
幽州城,其實想去的地方,前些日子他都去了。
如今,也只是想再見見鸝鸝。
故而當梁鸝問:「今日公子想去何處時?」殷予懷最初怔了一瞬,他其實真的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他怔了一會,最後想到那日楊三說的:「聽幽州城的人說,城西的寺廟,極為靈驗,人們若是有所求,都會去城西的寺廟...」
雖然他已經去過了,但是此時,覺得再去一次也不錯。
望著面前明媚燦爛的梁鸝,他輕輕地彎起眸。
那時他去的時候,並無所求。
但是如今,卻是有了。
他追上樑鸝的步伐,輕聲說道:「前些日子去了城西的寺廟,卻沒有見到方丈,如今想來有些遺憾。如若梁小姐不覺得路途遙遠,今日可否帶在下再去一次寺廟?」
他知道她不會拒絕的。
故而當她訝異問出「公子信佛」的時候,他望向她的眸,輕聲說道:「如今信了。」
從前他是不信了,這世間,唯有自己可信。
但是,如今他願意信了。
殷予懷看向梁鸝,心中輕輕說道:「如若世間真的有佛的話,請佛在我離開之後,護著她吧。」
「對了,她叫梁鸝。」
他其實知道如今的鸝鸝,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庇護。
但是人在即將離開之際,總是會下意識地想要尋求些什麼的。
梁鸝沒有多想,只是想著路途,沒有怎麼猶豫,便輕聲說道:「那今日梁鸝便帶公子去那城西的寺廟。只是天色有些晚了,山路險阻,晚間行車不便,如若今日去,可能得明天才能回來了。」
殷予懷抬起眸,輕輕點頭。
他自然不會對路途有什麼意見。
能多一天,於他而言,已是恩賜。
*
鸝鸝說的沒有錯,因為有些遠,他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馬車只能行到那兒,他們便下了馬車,後面的山路,便只能步行了。
山上陸陸續續有下來的人,像他們這般剛剛準備上山的,只能偶爾見到一兩個。
殷予懷望著矗立的牌匾——「桃靈寺」。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顆乾枯被砍伐掉的桃樹,眼眸微微下垂。原本,他覺得,那棵樹如何都會比他活得更久的。
即便有些腐爛了,但是前些日子,楊三其實是尋到了法子了的。
如若真的熬到了春天,那棵樹可能就能活下來了。
就會同他院中如今那顆桃樹一般,從初綻的綠芽中窺見生機。
大多數時候,他都看著鸝鸝。
他慢她半步,故而能光明正大地看著她。
他不知道自己眸中是什麼模樣,如若鸝鸝轉過頭,可能會被嚇到吧。
想到這裡,殷予懷輕輕垂下眸。
鸝鸝轉過身來,輕聲對他說著什麼。細細聽了兩句,殷予懷才知道原來鸝鸝是在介紹寺廟的來歷。從前他在幽州生活了十二年,但是從未聽人說過這些。
他所有的時間,都在書房和練武場。
偶爾遇到陡峭的山路時,他會上前一步,輕輕地扶住鸝鸝。
最開始,鸝鸝有些害羞,後來,好像就習慣了。
殷予懷覺得自己的眼眸,幾乎沒有從鸝鸝身上移開。
他近乎貪婪地珍惜著每一瞬。
看見鸝鸝有些喘氣時,他才發覺是自己疏忽了。
前些日子下了雨,山路難走,比從前陡峭了不少。是他沒有考慮鸝鸝的身體,思及此,殷予懷不由得有些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