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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50:06 作者: 甜鳶
梁鸝隨手用手帕覆住他的脖頸時, 微微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他脖頸的肌膚,殷予懷怔住了。
他眸中的淡漠有些混亂,心亂得像數百根相纏的線,這片刻心中莫名的搖擺,讓殷予懷有些撐不住。梁鸝不是鸝鸝,即使再相似,也不是鸝鸝。
之前詢問過霜萋萋,鸝鸝在宮中的那段時間,梁鸝一直在幽州。
即使霜萋萋會說謊,他如今也親眼見著了數次,他如何會認不出鸝鸝,無論再看多少次,梁鸝不是鸝鸝。
殷予懷冷了眼眸,在梁鸝輕輕為他擦拭脖頸間的藥痕時,輕聲說道:「小姐若是知曉了在下的名字,自然知曉了在下的身份。八年前的事情,在下毫無印象,也多次同小姐說過,不需要小姐回報所謂的恩情。但是,小姐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在下,是有求於在下,還是別有用心?」
他的話尖銳而殘酷,如若換了別家的大小姐,此時定是哭著跑出去了。
但是梁鸝只是輕輕止住了手,輕聲一笑。
她望向殷予懷強裝鎮定的眸,輕輕地俯下身,長發垂到了殷予懷的肩上,直直地望著殷予懷。
殷予懷冷著眸,望著含笑的梁鸝。
梁鸝輕輕地搖了頭,手隨意覆上殷予懷的額頭:「沒有發熱了啊,那公子在說什麼胡話?」
她眼眸溫柔地望著殷予懷,輕聲笑道:「自然,只是因為恩情。公子兒時救了我,再遇見公子,我自當想向公子道謝。只是,是梁鸝想錯了,未想到所做的一切,公子會如此不喜,想的如此不堪。如若公子如此不喜梁鸝,那梁鸝自明日開始,便不會再出現在公子面前了。只是今日公子好好服了藥,待到病癒了,再為我畫上一副畫像,可好?」
梁鸝已經退讓至此,殷予懷無話可說。
他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沉默地喝下了藥。
從始至終,梁鸝都只是溫柔地看著他。就好像他在大街上按住她的肩膀時,她轉身那一刻眼眸中的光彩。
殷予懷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重了。
待到殷予懷喝完藥後,梁鸝沒有再停留,輕笑著道了一聲:「記住我們的約定哦,待到公子病好些了,梁鸝再來拜訪。」
梁鸝輕笑著向殷予懷辭別,轉身那一刻,眼眸緩緩垂下。
她路過院子時,輕看了一眼院中的桃花樹。
周圍一圈的白雪已經被掃去了,腐爛的根蔓延到了枝幹上。
輕聲一笑,她的眼眸中卻沒有什麼笑意。
*
殷予懷安靜喝了幾日藥。
那日梁鸝帶來的大夫,的確醫術高明。即使只是簡單為他把脈了一番,也開出了合適的方子。
他看著方子裡面的幾味藥,有些不明白這大夫究竟有沒有看出他身上的毒。藥方裡面好幾味藥,對他身上的毒都有抑制作用。
他自小身子不好,日常與大夫打交道,對一般的藥方都能眼熟幾分。但是梁鸝所帶來的大夫開的方子,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按照其中藥材推算一番,方子開的卻也沒有問題。
想來是些尋常人不知道的方子。
因為答應了梁鸝,殷予懷這幾日都有好好喝藥。
藥效很好,不過幾日,殷予懷的身子便有了好轉。
待到身子已經好了大半,殷予懷便開始等待梁鸝上門拜訪。那日他既然答應了要為梁鸝畫一幅畫像,便應該遵守承諾。
手執起筆時,殷予懷愣愣想著「承諾」二字。
...
院中的雪已經停了,今年冬日遠沒有去年寒冷。雪雖然一陣一陣地飄,但是總是還未堆積起來便化了。
*
殷予懷沒有等到梁鸝。
就像那日梁鸝離開時笑著道:「自明日開始,梁鸝便不會出現在公子面前了。」
她真的再也沒出現。
他小院的門一直都沒有鎖,楊三日日在院中照料著那棵樹,他日日在書房中臨摹。
雖然不曾提及,但是殷予懷知道,自己在等著梁鸝。
眼見著冰雪消融,萬物復甦,殷予懷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在這最後的時間中,他想完成對梁鸝最後的承諾——為她畫一幅畫像。
這一生,他已經欠了鸝鸝一世的承諾了,便不要再欠別人的了。
但是,殷予懷沒有等來梁鸝。
他風寒恢復的那一日,大夫過來,給他開了些抑制體內毒性的藥。大夫沒有明說,但是只能是梁鸝派來的。殷予懷對大夫看出他體內的毒並不覺得詫異,原本就是幽州這邊的毒,幽州這邊的大夫能夠看出來,是很尋常的事情。
只是大夫只是開了些抑制毒性的藥,也沒有勸他治,甚至都沒有明說什麼。那日梁鸝在的時候,大夫滿是恭敬。今日獨自來時,面上便只剩冷漠。
殷予懷無所謂大夫的態度,只是有些好奇,無論是那個婢女青鸞,還是這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對梁鸝的態度都很奇怪。
大夫留下藥方的那一刻,殷予懷突然想到,如若大夫一早便知曉,那梁鸝是不是一早也知道?
那日楊三將大夫送出門時,殷予懷隔著窗看著那顆桃樹。
冬日的寒去了些,這些時日,楊三小心照料著,這樹看著比初來幽州的時候,竟然還好了不少。
突然聽見響動,殷予懷下意識看向了門邊。
待到看見進來的是楊三時,心中陡然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好像還有一些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