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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32:13 作者: 玖月晞
    「那倒是。」燕琳冷傲一勾唇,瞬間眨去淚霧,說,「我沒事了,你叫警察進來吧。」

    ……

    駱繹出了病房,示意陸敘他們可以進去了。

    他立在走廊的窗邊,望著夜裡的小鎮,不自禁摸了根煙咬在嘴裡,想起是在醫院,又收了回去。

    沒了煙,他的手指飛速地敲著牆壁,速度快得像是在顫抖。

    吳銘死了。

    他萬萬沒料到吳銘死了。

    他多年漂泊,多年苦追,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絲線索,竟就這麼斷了。

    駱繹站不住,咬著唇來回走了幾步,低下頭,雙手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腦袋。

    ……

    大概一刻鐘後,警察們出來了,陸敘停下,對駱繹說:「醫生說她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你們沒車,過會兒派輛警車送你們上山。」

    「謝了。」駱繹又問,「吳銘的事她怎麼說?」

    「和之前了解的大致一樣,沒補充什麼特別的細節。」

    駱繹還不肯放棄,快速道:「馬上去搜查吳銘的住處,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

    「剩下的事jiāo給警方,不用你管。」陸敘打斷,又補充一句,「你現在也是被懷疑對象。」

    駱繹臉色變了一變,問:「你什麼意思?」

    「你問我?」陸敘眼神銳利,顧忌著在醫院,他湊近駱繹,壓低聲音,「最關鍵的證人被你前女友殺了,你問我?還有,你們剛才在裡邊講了些什麼?她為什麼非要先見你?!」

    駱繹半晌無言,突然竟笑出了一聲。那一刻,他悲涼得無話可說。

    「別讓我從吳銘家裡找出什麼和你有關的東西。」陸敘指了指駱繹,轉身大步走開。

    駱繹身上血和汗尚未gān透,傷痕累累卻不及心裡無盡的淒涼與疲憊。他看著陸敘離開的背影,淡笑著搖了搖頭,卻突然一腳踢在牆壁上。

    ……

    駱繹找醫生拿了藥,去病房裡接燕琳。燕琳已收拾妥當坐在chuáng邊等他,又在抽菸。

    駱繹走過去,奪過她嘴裡的煙一扔,菸頭砸在牆壁上「咚」地一響。

    燕琳抬眸看他,察覺出他此刻qíng緒很差,沒頂他。

    駱繹收好病房裡的東西,說:「走。」

    燕琳手撐著病chuáng,發出「嘶」的一聲,又坐回去。她輕聲說:「我下邊受傷了,站不起來。」

    駱繹面無表qíng,過去把袋子遞給她,燕琳拿好了,駱繹把她抱起來出了病房。

    出了醫院大樓,剛走到院子口,牆外傳來噠噠噠的跑步聲,周遙喘著氣跑過來,臉蛋紅撲撲的,迎面撞見駱繹抱著燕琳,愣了一愣。

    駱繹從周遙身邊走過,說:「上對面那輛車,回客棧。」

    周遙癟了嘴,立在原地不動,還披著駱繹的風衣。

    駱繹腳步一頓,回頭看她,說:「再不走你就給我在這兒站一晚上。」

    駱繹走去街道對面,把燕琳放進車裡,回頭再看,周遙默默地低著頭走過來,她不看他,把他的風衣用力塞回他手裡,坐上了副駕駛。

    一路無話。

    只有燕琳說了句:「我好累。」然後歪頭靠在駱繹肩上閉了眼睛。

    駱繹靜默無言,側頭看著車右邊的後視鏡,小小的鏡子裡,周遙垂著眼睛,表qíng很難過,毫不掩飾。

    駱繹看了她很久,最終,他疲憊地闔上了雙眼。

    他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可局勢偏偏不按他的計劃順利進行,反而一步步滑向危險複雜的深淵。

    周遙啊,他不知還護不護得住她。

    ……

    到了客棧,車剛停下,周遙就衝下車跑了進去。

    駱繹沒叫她,跟民警道了謝,把燕琳抱回她房裡。

    他把燕琳放到chuáng上,轉身要離開,燕琳從背後摟住他:「別走。」

    駱繹回身,燕琳跪起來摟住他的脖子:「繹哥,我今晚有些害怕。你留下陪我一晚。」

    駱繹低頭,把脖子上她的手拉了下來。

    「真要走?」燕琳嘴角一顫,「認識那麼多年,我什麼時候和你說過一個『怕』字。但今天----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駱繹走到窗邊的藤椅里坐下,說:「你睡吧。」

    燕琳才yù上前,駱繹開口:「別下chuáng。」

    燕琳清楚他個xing,也不想惹他離開,便也不做其他打算,關了燈拉了被子睡覺。她側身睡著,看著黑夜中他的暗影;他坐在椅子裡,看著夜的虛空。

    寂靜。

    燕琳問:「你在想什麼?」

    駱繹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良久,燕琳一邊唇角緩緩彎起,說:「繹哥,記住這個夜晚,我是在這一刻重新愛上你的。」

    椅子上的人影沒有回答,燕琳閉眼入睡。

    待燕琳半夜醒來,椅子空了。

    黑黑的夜裡,她的眼底一片冰涼。

    ……

    周遙早晨醒來,渾身骨頭疼,以為昨晚high過頭,並沒在意。

    她按時下樓吃早餐,在院子裡撞見駱繹,迎面碰上,他往左她往左,她往右他往右。

    周遙:「……」

    駱繹:「……」

    兩人停下,看著對方,似乎想了想對方要走的方向,移開避讓,結果再次同步,又撞上正面。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在院子裡跳jiāo誼舞。

    周遙滿面cháo紅,不滿道:「你擋我路gān嘛?」

    駱繹盯著她,往後退了一步,兩步,還微微頷一頷首,示意「請」。

    周遙見他連解釋都不給了,心裡疼得要命,賭氣快步走過。

    「周遙。」他忽然開口。

    「gān嘛?」她氣鼓鼓地回頭,卻還是有期許。

    「你臉怎麼這麼紅?」

    「哦。剛有人惹我生氣,我氣的。」

    駱繹默然半刻,問:「你同伴什麼時候回來?」

    「明天。」周遙說完,特意補一句,「後天我們就回去了。」

    他平靜說:「好。」

    周遙一愣,簡直不敢相信,更惱自己不爭氣,一咬牙羞憤離開。

    駱繹一上午都再沒見到周遙,中午清理完貨單經過院子,抬頭見周遙的房間木窗緊閉。

    他想起她臉上異常的紅暈,走進廚房問洗碗的夥計:「搞地質的那個大學生中午來吃飯沒?」

    「來了。」

    「她qíng況怎麼樣?」

    「啊?」夥計不明白,「什麼怎麼樣?」

    「看上去正常嗎?」

    「哪裡……不正常嗎?」夥計不懂老闆想表達什麼。

    駱繹罷了,揮揮手:「沒事。」

    下午依然沒見周遙,倒是燕琳能下地走動了,來吧檯這邊喝酒,駱繹把吧檯jiāo給了酒保。

    到了晚上,駱繹再次去廚房問,這回夥計說:「沒來吃晚飯。」

    駱繹皺了眉,走到院子裡望她的窗戶,屋裡頭黑黢黢的。

    公共區聚滿客人,非常熱鬧。

    「老闆,剛剛下的單是紅茶,你弄成了綠茶。」阿敏小聲提醒。

    「你來。」駱繹從抽屜里拿出手機,往吧檯外走,「我處理點事。」

    駱繹上了樓,到周遙的房門口敲門,一連敲了好幾下,沒人應。

    「周遙?」他叫她,「周遙?」

    一直沒人應。

    駱繹心下一沉,迅速下樓,找桂嫂拿了鑰匙,飛奔上樓,打開房門,幾大步走到榻邊,拍開chuáng前燈。

    周遙睜著眼睛,筆直而安靜地看著他。那眼神要從他眼底看進他內心。

    四目相對,兩人有幾秒都沒說話。

    駱繹終於皺眉:「叫你怎麼不答應?」

    周遙眼睛黑漆漆的,看著他說:「不想理你。」

    駱繹噎了個嚴實,眼神變得嚴厲。周遙對抗地看著他,這回一點都不怵他了。最終,他惱煩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俯視著她,緩聲問:「感覺怎麼樣?」

    「沒事,我吃過藥了。」周遙說。

    駱繹不聽,要摸她的額頭,周遙一把打開他,生氣:「不許碰我!」

    駱繹低頭看著她。

    周遙也知自己矯qíng了,癟一癟嘴,道:「說了沒事,我故意的。」

    駱繹一時無言,問:「沒吃晚飯?」

    周遙沉默半刻,選擇了誠實。她小手默默地從被子裡鑽出來,指了指垃圾桶,她吃過麵包和餅gān,包裝袋在裡邊。

    駱繹:「……」

    一面曉得不下樓,賭他會在意,一面又曉得不虧待自己的肚子。駱繹簡直拿她沒辦法。

    「你手機呢?」

    周遙稍稍抬一下頭,示意方向。

    「密碼。」他拿了chuáng頭柜上的手機遞給她,她拇指摁一下解鎖。

    他把自己的號碼存進去,撥了一下,放下手機。

    兩人很久都沒再說話,他也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周遙氣了,說:「你走吧。」

    駱繹知道她等他解釋,可開口無言,半晌,問:「你真想讓我走?」

    周遙垂下眼眸,不做聲。

    「嗯?」

    「對!你走吧。再見。」周遙翻了個身,把自己負氣的qíng緒表達得清清楚楚。

    「我要是不----」駱繹看見她的髮絲貼在汗濕的後頸上,一愣,立刻把她翻過來。

    周遙正生著悶氣:「你gān什麼----」

    他大掌摁住她的額頭,眉心瞬間皺起:「發燒了。」

    「我吃過退燒----」

    「穿衣服,我帶你去找醫生。」

    周遙沒動靜。

    駱繹斥:「要我掀開被子給你穿?」

    周遙聲音低了下去,這才說實話:「駱老闆----我頭暈得厲害,沒有力氣。」

    駱繹扶她坐起,她燙得像一隻火爐,他心中一駭,吃驚她如此高的體溫,此刻竟還清醒。

    然而一坐起身,周遙就不行了。

    駱繹才鬆開她去拿衣服,周遙就輕飄飄地向後倒去。

    駱繹立刻回身把她拉進懷裡,她暈暈乎乎:「誒?剛才還好好的。」

    駱繹把她抱在懷裡給她穿衣服,眼睛掃一眼柜子,問:「你剛吃的藥,藥盒在哪兒?」

    「垃圾桶。」

    駱繹把藥盒翻出來裝進兜里。

    到了戶外,深夜寒冷,周遙一陣一陣地發抖。駱繹把她拉回室內,說:「等我一下。」

    他拿來男士風衣,圍巾帽子防風面罩,把她裹得嚴嚴實實。她頭昏腦漲,鼻子也變得不靈敏,卻聞得見全是他的味道。

    駱繹看一眼她蔫蔫的樣子,輕哄:「堅持一下,村里就有醫生,不遠,一會兒就到。」

    周遙腦袋很重,咚地點了一下頭。

    果然幾分鐘就到。然而,村裡的醫生走親戚去了,不在家,診所關門。

    駱繹在深夜的冷風裡狠狠地咬緊了牙。

    周遙歪在摩托車后座上,呼吸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駱繹手伸進她帽子,探她額頭,溫度比之前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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