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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31:56 作者: 吾玉
    「我今日要不打死你,就不叫璇音郡主!」她一把拽過鶯歌的長髮,就要將人往外拖。

    動靜鬧得府中下人全部趕來了,璇音郡主將鶯歌重重摔在了雪地中,凶相畢露:「你們幾個人,把她衣服扒了,再給我把刀,我要親手把這個騷狐狸的臉全部劃爛!」

    鶯歌身子一哆嗦,淚眼漣漣,連忙求饒道:「不,不要,求求郡主饒過奴家,奴家再也不敢了……」

    她扭頭看向門邊的付遠之:「公子,公子救救奴家!」

    嘴裡這麼說著,眼中卻分明寫著幾個大字----

    不要管她,千萬不要站出來,不要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付遠之眼眶一熱,握緊了手心,卻仍是上前一步,裝作不耐煩的樣子,皺眉道:「將她趕出府便是,這般下賤之人,不要弄髒了夫人的手。」

    往日極好哄騙的璇音郡主,這時卻一反常態,扭過頭,對付遠之似笑非笑道:「怎麼,夫君,你是心疼她了嗎?」

    「當然不是了。」付遠之眉頭皺得更深了,面上看不出絲毫異樣:「只是車馬快啟程了,我擔心耽誤時辰,夫人犯不著為這樣的人誤事。」

    「耽誤便耽誤!」璇音郡主雙眼一瞪:「大不了我不去那望台寺了,今日無論如何,我也要剝了這張狐狸皮!」

    她說著沖四周怒聲喝道:「還愣著做什麼,快給我拿刀來!」

    地上的鶯歌與門邊的付遠之均臉色一變,付遠之還想說些什麼時,鶯歌卻已在雪地中咬咬牙,淚眼望著璇音郡主道:「不勞煩郡主動手了,奴家寧願留具全屍上黃泉!」

    她最後匆匆看了一眼付遠之:「公子,今生無緣,來世再見!」

    那一眼可堪萬年,所有話中,唯獨這一句,是真的。

    說著人已從雪地中猛然縱起身來,一腦袋撞在了院中的石桌上,鮮血登時湧出,淒艷如火地流了一地。

    璇音郡主一下捂住了嘴,臉色煞白,門邊的付遠之卻是陡然握緊手心,雙目死死望著雪地中的那抹紅,胸膛起伏間,他硬生生將一口熱血咽下喉中,強迫自己不露出任何破綻來。

    冷靜的聲音在院裡響起:「如此污穢之人,死了倒也乾淨,來人,快清理一下院中……」

    輕描淡寫的語氣,是他一貫的冷靜自持,畢竟只是死了一個毫不相干之人,還是個風塵女子,他堂堂郡王何需在意,就像衣上沾到的灰塵,撣一撣便隨風消散。

    他只是一步步走進風雪中,將自己的外袍解下,罩在了璇音郡主身上,溫柔道:「阿音,別任性了,大家都還在等你呢,快啟程吧。」

    天地間雪花飛舞,風聲悲鳴,這一年寒冬,冷得像是望不到盡頭,誰也不知大雪什麼時候才會停下。

    璇音郡主離開後的好幾夜,付遠之都再沒能入睡,一閉上眼,就是雪地中那抹淒艷的紅。

    那個聲音不斷盤旋在耳邊:「公子,奴家別無所求,只盼日後能夠跟在公子身邊,當個小丫鬟,一輩子追隨公子……」

    他在黑暗中瞪大瞳孔,淚水滑過眼角,一動不動,也如同死去一般。

    煙花當空綻放,昭華殿中的那場除夕盛宴,終於到來了。

    文武百官齊聚一堂,今年還多了幾方特殊的席位,坐著太學閣眾人,他們這股勢力雖才興起,卻已如野火燎原,讓人不容小覷。

    六王爺卻是不屑一顧,連幾句客套話也懶得敷衍,全程未將太學閣放在眼中。

    付遠之坐在他旁邊,低頭抿酒,眉目清朗,一派氣定神閒之狀,看不出任何異樣。

    一片祥和氣氛下,笙歌曼舞,觥籌交錯,卻隱含著刀光的森冷。

    宴至一半,眾臣紛紛向天子獻上除夕賀禮,六王爺命人抬上來的,卻是一方古怪的巨石,上面鑿刻著四個大字----

    蘇禍亡梁。

    六王爺不急不緩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前幾日大雪覆都,本王收到一份神奇之物,便是這方巨石,它從天而降,落在宗廟附近,上面竟還浮現著四個大字,像是帶著上天的指示一般。」

    「蘇、禍、亡、梁。」六王爺高聲念出,目視首座上的梁帝道:「本王起初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這四個字究竟是何意思,後面想了又想,忽然茅塞頓開,陛下的名諱中,不正有一個『蘇』字嗎?」

    此話一出,滿堂臉色皆變,六王爺笑意卻更深了,梁帝與他四目相對,面無波瀾,只是沉聲道:「皇叔這是何意,不妨說得更清楚一些。」

    六王爺霍然站起身,走到了大殿中央,當著群臣之面,目視梁帝一字一句道:「陛下既然發問了,本王也便直言不諱了。」

    他眉目一厲,陡然拔高語調道:「這個『蘇』,就是指陛下!蘇禍亡梁,就是說,陛下若再為天子,大梁必將亡於陛下手中!」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迴蕩在大殿中,文武百官一片譁然,唯獨付遠之依舊坐在一側,自斟自飲,神情淡漠,超然物外般。

    六王爺還在高聲斥道:「今歲戰火連連,又天災不斷,百姓流離失所,江山動盪,風雨飄搖,皆因陛下而起!」

    「更可笑的是,陛下居然還創建了一個什麼太學閣,大舉啟用寒門陋士,想要動搖祖宗之法,大梁根基,宗廟外之所以天降巨石,就是上天對陛下的怒責!」

    「如今狄族人的鐵騎就快踏破皇城了,本王夙夜憂心,總算與狄族人談來了議和的可能,他們提出,議和的唯一條件,就是大梁換下無能之王,陛下退位於賢!」

    滿堂變色,梁帝卻在龍椅上一聲笑出:「六皇叔莫不是想說,自己就是那個該登位的『賢』?」

    「沒錯!」六王爺高聲一喝,虎目灼灼,熊熊野心再不加遮掩:「只有本王,才是那個天命所歸之人!」

    這句「天命所歸」,如一個暗號般,靜坐一側的付遠之驟然站起,將酒杯往地上一擲,隨著杯碎之聲響起----

    殿門大開,風雪灌入間,瞬時湧進了大批禁衛軍,刀劍森然,將眾人團團圍住,為首之人正是六王爺的心腹,禁衛軍的秦統領。

    六王爺仰天而笑,字字狠厲:「侄兒莫再掙扎了,本王為了今天已謀劃了太久,你此刻已是砧板上的魚肉,拿什麼跟本王斗?還是快快寫下退位詔書吧,本王或許能留你一具全屍!」

    他扭頭看向殿外,微眯了眸:「遠之,快去外面,將韓將軍請進來。」

    付遠之神色淡淡,應了一聲,緩緩步出,卻不是走向殿外,而是一步步走向了梁帝身邊,在六王爺驚愕的目光中,轉過身,一字一句響徹大殿----

    「不用去外面請了,韓將軍已經來了,卻不是王爺的韓將軍,而是陛下的韓將軍。」

    他話音落下,一道人影已從堂後走出,站到了梁帝的另一側,身形高大,一襲鎧甲,威風凜然,不是韓岩明,正是他的義子,韓平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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