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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31:56 作者: 吾玉
    滿場愕然,那被壓著的竹岫四少,更是一個個氣到腦袋都要冒煙了:「姬文景有你的,你給我們等著!」

    這狠話卻一點都沒刺激到姬文景,反讓他輕蔑一笑,露出了看「白痴」的神情。

    「好嘞,謝春夢,齊啄啄,王白白,柳綿綿,咱們繼續吧?」

    駱秋遲抓起毛筆,墨汁四濺,眉目俊邪飛揚,在身下的慘呼中,綻開一個大大的笑。

    ☆、第二十六章:駱衡會淹死,駱秋遲不會

    斜陽西沉,古鐘敲響,飛鳥歸巢,天地一片暖黃靜謐。

    聞人雋來找駱秋遲時,只覺得一屋子怪怪的,怎麼個個鼻青臉腫,目光閃爍,還急著抬袖遮掩?

    她站在門邊,對懶洋洋走出來的駱秋遲努了努下巴,小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駱秋遲回頭看了眼,「哦」了聲,不在意道:「沒什麼大事,不過是有幾隻老鼠,到處亂竄,咬壞了書櫃,書櫃砸了下來,便殃及了一屋子人……」

    「老鼠?書院怎麼會有老鼠呢?」

    「怎麼沒有,還大得很呢,又蠢又作死,臭不可聞……」

    兩人的對話傳入屋內,那謝子昀再忍不住,一拍桌子:「駱秋遲,你有完沒完!」

    聞人雋連忙踮腳望去,謝子昀一邊臉還腫著,趕緊埋到書桌下,不敢讓人瞧見他這副狼狽樣子。

    聞人雋更奇怪了,還想再看仔細些,卻被駱秋遲屈指一彈額頭,「行了,小師姐,別看了,咱們去吃飯吧。」

    他動作隨意,語氣親昵,叫屋裡一直靜觀的付遠之臉色一變,再也忍不住,起身走了出來。

    「阿雋,我與你們一道去西苑吧,我正好有些功課也想和駱師弟探討……」

    駱秋遲斜睨他一眼,不去拆穿他的用意,只幽幽一笑:「好啊。」

    聞人雋倒嚇得臉一白,一把推開付遠之,想也未想道:「不不不,世兄,你不能和駱師弟待一塊……」

    她手裡還拿著幾卷書院的古籍史載,打著「投石人」的幌子,邀駱秋遲一同去西苑,不過是為了看住他,讓他不要有機會對付遠之「下手」,但付遠之居然自己主動跳了出來,簡直要把她嚇死了。

    當下,付遠之卻不知聞人雋的真正心思,只以為她也像書院其他女弟子一樣,被駱秋遲身上的光芒迷住了眼,更何況還被她這麼一推,避之不及似的,他臉色不由微微一變:「阿雋,你……」

    聞人雋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慌亂擺手,解釋道:「世兄,對不起,是,是這樣的,院首交代了,讓我儘快幫駱師弟熟悉書院的史載,到了月底,八大主傅會來考他的,他時間緊迫,恐怕無暇分身,還請世兄你見諒……」

    說完,她也顧不得付遠之再怎麼想了,只一把拉起駱秋遲就走,腳步如飛。

    付遠之在身後連喚數聲:「阿雋,阿雋!」

    聞人雋卻頭也不敢回,一路疾行到無人之處,左右望了望,這才鬆開了駱秋遲,靠著牆壁猛拍胸膛,連連喘氣,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

    駱秋遲伸手往牆壁上一撐,圈住聞人雋,低頭看她,露齒而笑,笑得她心裡一陣發毛:

    「小猴子,你是有多怕我一刀宰了那傢伙啊?」

    聞人雋一激靈,心頭狂跳,一下抓住駱秋遲的手,抖如篩子:「老大,求你,求你放了付師兄吧,不要傷他性命,他只是為了救我……」

    駱秋遲冷笑一聲:「要是我定要下手呢,你還能阻止不成?」

    「你,你當真的?」聞人雋目光幾個變幻,忽然咬住唇,也似發狠了一般:「你要是對世兄下手,我,我就去揭發你的身份,讓你給他償命!」

    說完,見駱秋遲神色一變,聞人雋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麼,悔得恨不能咬掉舌頭:「不,不是的,老大,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真的……求求你,求求你放過付師兄吧,求求你了!」

    她急得眼裡都有淚光打轉了,駱秋遲哼了聲,甩開她的手:「你對他倒是情深意重嘛,可惜你太蠢了,你以為殺一個人,只有奪去他性命這一種方式嗎?」

    他背過身去,語氣涼涼:「對付遠之這種人而言,取他性命,恰恰是最簡單的,但要真正『殺』掉他,才是難的。」

    「我要殺他,是殺掉他的銳氣,殺掉他的驕傲,殺掉他最為珍視的一切東西,讓他跌落雲端,有朝一日,寧願自己一刀抹了脖子,也不願面對一敗塗地的下場。」

    「這個過程,想必才是最有趣的。」

    冷風吹過,聞人雋心頭跳動不止,驚得說不出話來:「老大,你,你……」

    「我什麼我?」駱秋遲轉過身來,俊眸一挑:「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很過分?那如果我告訴你,我要『殺』的不僅是付遠之一個人,還有整個竹岫書院,乃至整個大梁,你會怎麼想?」

    那雙漆黑的眸子盯住聞人雋,唇邊泛起嘲諷一笑:「是覺得我十惡不赦?還是覺得我失心瘋了?」

    聞人雋手心微顫,瞪大眼睛望著駱秋遲,越發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

    駱秋遲一聲輕哼,又微微側過了身,負手而立:「千百年來,大梁等級森嚴,貴族與寒門不可逾越,有些東西生來就是不平等的,即便同樣在世為人,就像你之前看到的,甲班那群酒囊飯袋,他們憑什麼坐在天字甲班,坐在竹岫書院裡?是憑出眾的才學?還是高潔的品性?抑或是過人的能力?通通都不是,不過是靠著家族恩蔭,不僅能夠輕而易舉進了宮學,還可以拉幫結派,橫行霸道,隨意欺辱一個寒門學子,若是今天考入宮學的不是駱秋遲,而是十年前的那個駱衡,此刻恐怕早已被他們踩入泥中,身心受辱,再不能翻身了吧?」

    「老大,原來,原來你說的老鼠就是他們?他們尋你麻煩,反被你打了一頓,所以才鼻青臉腫的,是不是?」聞人雋腦中急轉,瞬間反應過來,駱秋遲斜瞥她一眼,不置可否,冷冷一笑:「這幾隻老鼠算得了什麼,學堂里發生的一切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個小小縮影罷了。」

    他扭過頭來,霍然盯住聞人雋,一字一句道:「竹岫書院,是整個大梁的縮影。」

    聞人雋怔住了,有什麼隱隱浮上心頭,呼之欲出。

    駱秋遲兩隻手漸漸握緊,瞳孔漆黑幽深:「放眼整個大梁,青天白日下掩藏著多少不公之事,血統門第大過一切,凡事不講求能者居上,反而一味看重家世權勢,一個個紈絝蠢蛋生來就高人一等,什麼都不需要付出,倚仗家中就能平步青雲,而那些有才有德的寒門子弟,卻在這世道上苦苦掙扎,被那些所謂的權貴踩在腳底,永無出頭之日,子子孫孫也跟著卑賤下去,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法改變自身命運,這公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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