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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30:11 作者: 南綾
他抬眸看她,神色略有些冷傲,「會不代表一定要動手。何況,那時我動手了,要你做什麼?」
她瞥著他的臉色,心下暗笑。他果然還是他,就算不正常也只是暫時的。
晚餐吃得很沉默,她不開口他便也沒有聲音。吃完後她主動去廚房洗碗,整理乾淨出來時發現他竟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調暗了燈光,他輪廓分明的五官在暗光中愈發顯得俊美。
他睡得很沉,對她調燈光並給他蓋上薄毯的動作絲毫未覺。那炫目眉宇間帶著小小褶皺,看起來有些疲倦。
時間尚早,她也還有工作沒完成,暫時不準備打擾他。
新的畫作是打算用來參加來年大賽的,素材取自旅行中的幾張照片。
她有意把幾張照片的不同場景拼到同一副作品中,所以當時並未素描,如今隔了一陣子作畫只是為了令畫面看起來更具超現實主義的夢幻風格。
她一旦投入工作便比較容易忘記時間,再次站起來休息時,已是三個小時之後。
她擱下炭條,打算去廚房為自己沖杯咖啡,經過客廳時,卻被沙發上伸出的手臂拖拽過去。
安顏然先是一驚,接著才想起夏潯簡還睡在公寓沙發上。
朦朧暈黃的暗光里,男人眉目俊挺,帶著剛剛睡醒的淡淡慵懶,竟有種極致的性感,「忙完了?」
「還沒,今天估計得通宵。」她撐著他胸口,儘量讓兩人保持一個安全距離,「說話歸說話,你能不能別這樣抱著我?」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抱著你?」他朝她皺眉。
「我只是招待你來家裡做客而已啊。」她並不想把話說的太白,但潛台詞已經很明顯了,他不可能不懂。
以他的個性,這程度的拒絕應該足以讓他停止原本的一些打算。
不過,她似乎失策了。男人漂亮的眉峰一挑,手指箍著她的腰身半點放手的意思也沒有,反而在她脊背上下游移起來,「哦?做客?」
他的目光令她突然記起自己第一次去他家「做客」時的情景,她臉龐不禁有些發熱,「我說的做客不是你認為的那種意思!總之……你該離開了。」
他神色一凝,某些冷意下意識就流瀉出來,「我幾時走,不是由你說了算。」
這副口吻真是令她不慡,她注視著他,語調輕緩卻堅定,「很遺憾,這裡不是你的別墅,這裡是我的公寓。你習慣也好,不習慣也罷,現在不是從前,我覺得你應該尊重我的意願。」
「尊重?」他擰眉重複這兩個字。
「怎麼了,有什麼可奇怪的,莫非你覺得我不配這兩個字?還是你希望這兩個字永遠只是我單方面對待你?就像外面那些喊你夏大師的人,想讓我對你尊重、崇拜、敬而遠之?」
他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淡了下去。他從來不屑去理會外面那些人,至於他們對他的態度他更沒興趣知道。
只有她是不同的。
懷裡的人近在咫尺,圓潤的唇帶著淡淡粉色與馨香,只要他一低頭就能吻到----他也的確很想這麼做。但偏偏,似有什麼阻礙了他。
她說,她想要尊重。
其實他並不太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畢竟在夏潯簡近三十三年的人生里,從來不需要去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何況,他也根本不覺得在他和她之間需要用到這個詞。
「如何?」懷裡的人還在等著他回答,那雙墨黑的瞳仁映出他的面孔,小小的兩個倒影,占滿了她的雙眼,她的整個世界這一刻仿佛只有他。
男人緩緩眯起眼,指尖輕輕在她眼帘掠過,給了一句連自己都意外的回答,「那麼,你想要什麼樣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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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裴瑟電話時安顏然有些意外。一般他只會在兩種情況下給她打電話,第一是給支票,第二是通知有畫售出。
如今她在畫界雖小有名氣,但不久之前才剛剛高價售出一副作品,短短時間內竟再度有生意上門,也算打破了她之前連續售畫的最短記錄。
只是當她一腳踏入浮生畫廊的待客廳,才發現這位買畫人著實特殊的令她意外。
沙發上貴婦姿態優雅的將薄瓷咖啡杯擱下,嫵媚的雙眼緩緩抬起,自她身上掠過,似乎是審視,又似乎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一道注視。
裴瀟姬,夏潯簡與裴瑟的生母。
安顏然淺淺一笑,在對面沙發坐下,「您若想見我,不必特意花錢購畫。」
第一面印象雖然不好,但第二次經由裴瑟帶去再見時,她們之間已能用得上「客氣」一詞。
第四十八畫
裴瀟姬本身的個性並不太難相處,只是被家庭以及兩任老公寵壞了,加上長期的優越生活,自然有種高人一等的心態。
拍賣會上的那枚祖母綠胸針,曾經屬於過她,她派人前去競標,卻被夏潯簡買下,並隨手轉送給了安顏然。
所以在法國她第一次將安顏然「請」去莊園時,對她印象並不好,加上後來夏潯簡出現質問要人,態度之冷硬更令她打從心裡厭惡他這個學生。
夏潯簡與裴瀟姬關係淡漠,她一直想挽回。可她這個做媽的,卻始終不清楚那個寡言少語的兒子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裴瑟帶安顏然去莊園那次,對方詢問起夏潯簡的近況。安顏然知道她身份,也就斂了戒心,細細說了一些。
關於那枚胸針,她表示從一開始夏潯簡就不是為了送給自己而去競標的,而且以胸針的貴重程度,她也不可能真的收下。
離國之前,她把胸針留在別墅,並沒帶走。
大概就是說了這件事,裴瀟姬對她的態度緩和不少,可畢竟還沒到熟悉的地步。
所以,對方此次的現身,真的令她挺意外。
裴瀟姬並沒興趣在開場白上做多停留,安顏然坐下不過五分鐘,她已很清晰的表明了自己這趟回國的目的。
下個月五號是她生日,她第二任丈夫早已去世,除了巨額遺產之外,他給她留下的還有家族封號。
現今,她是家族唯一的女主人,一些從前做不到的事,現在都有能力辦到。
她一直想正式介紹夏潯簡給家族的人,而生日宴就是契機。
只可惜,之前多個生日宴統統被夏潯簡拒絕。
「所以,您的意思是,希望這次由我來開口,由我去勸服他,參加您的生日宴會?」
「我沒想過請你去說服他。」裴瀟姬淡淡看了她一眼。
或許就如同裴瑟所言,面前的女子跟夏潯簡關係匪淺,但她卻不覺得這個年輕女子有能耐勸服她的兒子。
「我只需要,你在那天把他帶過來。今年的生日宴我會在國內舉辦,你在指定的時間地點把人帶到就可以了。」
聽到這裡,安顏然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對方只需要一個傳送機器----瞞著夏潯簡,直接把人打包帶到。
至此,她不禁對這位「天真的」母親多了些同情心。也怪不得夏潯簡這許多年跟她關係都沒改善,她壓根就不夠了解她這個兒子啊!
夏潯簡是那種會因為場合而隱忍的人嗎?
就算她有本事瞞著他,安全把人帶到,他想要發作誰又阻止的了?
別說區區一個生日宴,就算站在他面前的是天皇老子,他若沒心情,估計也會直接丟個「滾開」。
因此,她真誠覺得,裴瀟姬為這事找上她還花大價錢買下她的畫作實在是不合算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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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辭真摯婉言相拒,並不能讓裴瀟姬因遭拒而產生的不滿情緒消散。
安顏然離開前去敲了裴瑟的辦公室門,表示不久前被他母親買下的那幅畫,她現在不準備賣了,請他務必記得別收錢。
「她不差這點錢。」裴瑟笑了笑。
「我只是不希望自己辛苦畫出來的作品變成她發泄的對象。」
「果然談崩了。」裴瑟並不意外,關於夏潯簡,他的了解比裴瀟姬多的多,「聽說前兩天你帶他上了公寓?」
「你的聽說還真多。」
「和好了?」
「你真八卦,老闆。」
裴瑟又是一笑,低頭去拿桌上的文件,「看你這副輕鬆模樣,想來最近的他應該很『溫柔』吧?」
安顏然也是一笑,「如果不是早知道了你和他的關係,你這些行為和言語真的會讓我誤會一些事。」
「哦?」他的視線從眼鏡下投遞過來。
「誤會你不是對他感興趣,就是對我感興趣。」她瞳底掠過戲謔。
男人無聲看了她一會,唇角微勾,揚起慣有的如春風般和煦的溫柔笑容,「這個畫廊,倒真有一個對你很感興趣的人。他原本也算我的一張主打牌,可惜自你回來後狀態一直不佳,怎樣,有沒有興趣幫我安撫一下?」
裴瑟這一說,她才想起之前偶遇關佑的事。
被夏潯簡強拉上車後,她就徹底忘記了身後人的存在。
現在想來,世事真是無常。多年前他背叛她一走了之後,她曾無數遍在心裡勾勒讓他後悔痛苦失魂落魄的場面。
終有一天,想像變成現實,她卻不再有任何感覺。
曾經的親密戀人,如今對她而言等同於陌路。
或許這世上每段無疾而終的情感都是如此,痛過怨過恨過,當隨時間淡去,當生命里出現另一個重要的在乎的人,過去一切都將消散無蹤,不再有任何意義。
那麼,她和夏潯簡呢?
如果有一天,他和她不得不再次走上分岔路,她是不是也能用時間讓他成為她腦海中的一小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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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尊重,其實她明白這已是他難能可貴的妥協。可當他問出這個問題,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什麼樣的尊重?
她無奈的發現,一個對常人來說最尋常不過的詞,對他來說卻是一個遙不可及甚至連其意義都不清晰的用語。
如果連尊重的內容都要由她來規定和講述,那麼這個尊重還有什麼意義?
她一時有些啞然,最後告訴他此刻的尊重就是要順應她的意願----所以還是那句話,時間已晚,他該離開了。
逐客令下了兩遍,某大師的臉色自然不會好。他鬆開她,自茶几取過便簽,寫了幾個字遞給她。
上面是城東某高級公寓的地址,她不解,「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