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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30:11 作者: 南綾
事隔多年再聽聞,卻有種極度複雜的感覺。
這種複雜,自然不是對過去學院生活的緬懷。
「要走了嗎?」回神時,關佑已走到她面前。安顏然示意了下自己的模樣,側步想走,關佑半伸手攔了攔,「我送你吧?」詢問的口氣帶了一絲試探。
「不用了。」她緩緩說出拒絕,卻發現高菲正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那篤定模樣似乎早就料定她的回答。
濕漉的薄衣貼著身體,帶走了體溫。她突然覺得陣陣發冷,快步離開了這個耀眼華麗的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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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廊的工作基本每天都要進行到晚上九點多,一周里唯有周末兩天是例外。
這兩天,她不回附近租住的小公寓,得趕開往郊區的末班車,所以會在五點之前跟前來接手的工讀生做好交接。
每周末的郊區行,已成為她的固有行程。除非生病或畫廊有特殊事務,一般她都會準時去車站。
S城的西北郊區是湖區,湖中島嶼散布,靠水生活的農家在這裡代代相傳。近年城市規劃發展,湖岸旁的農家基本已遷移至湖中各島。湖邊這快靠山傍水的黃金養生地帶被開發商打造了數片別墅區和度假村。
下車後步行五分鐘,便能到達半山別墅區的大門。
這裡的別墅,每一棟的風格造型都不同,越往上越貴,最高那棟,是尋常人完全無法想像的天價。當然,即便是有錢,也不可能買到。因為在這片別墅區剛剛規劃的初期,這棟獨一無二的別墅就是負責開發的凌氏公司為某個人特意打造的。
別墅正對著湖,綠樹成蔭,樓高三層,外層是淺灰色的磚牆設計。內里則由原木鋪砌而成,室內擺設不多,地毯雪白,落地玻璃寬大明淨。
安顏然每次踏入別墅,都有種世界真美好的感嘆。
只是偶爾,在這美好的世界裡也會出現些不和諧。
客廳左側的門被人打開,裸著上半身的年輕男子邊穿衣服邊匆匆走向大門,挺俊俏的一張臉,只可惜神情有些悲壯----他在哭……
對方目光與安顏然撞上後,臉色變得有些窘迫,逃命一般消失在別墅。
她嘆了口氣,走向左側半開的門時臉色很鎮定。要說起來,也難怪眾人會有諸多不靠譜猜測。她當初第一次見到哭泣的裸*男時,也凌亂了很久很久……
門後,是一間大的有些過分的工作室。內里光線迷離,落地的厚簾只留了窄窄的距離。
「怎麼這麼晚?」說話的男人背對著門,正在畫架前收拾畫具。簾窄距里透進來落日的餘暉,男人的側臉在轉首時陷入這明暗兩種的極端光線里。
他的黑髮微有些亂,倦容疲憊側臉線條此刻因緊繃而顯得有些冷硬,渾身上下都散著生人勿近的寒氣,但這一切,都沒影響到他的俊美。
那是一種足以令人剎那間駐足凝神,忘記呼吸,忘記周圍其他一切存在的俊美。深邃的眼窩,立體的輪廓,完美的下顎弧線。耀眼與頹廢,在這個男人身上神奇上演著。
安顏然突然想,這個男人的這張臉,大約是外界那些精彩的眾說紛紜里的最大失誤。
「小達學校有點事,來晚了。」其實真的沒晚多久,撐死不過十幾分鐘,但從方才裸*男的狀態可知今天某人心情並不算好。本著安全至上的原則,安顏然的語氣自然要多溫柔有多溫柔,「應該餓了吧,我現在就去做飯,很快!」
「今天我比較忙,隨便弄點。」男人的口吻仍舊不是很好,她卻像是早已習慣,半點都不介意的朝他笑笑,說了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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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晚餐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倒不是她手腳慢,只是處理廚房那些未洗的碗碟杯盞花了太多時間。
一般他忙起來便是這樣,除了畫,眼裡再看不到其他事。
很久前,她曾數次嘗試勸他僱傭一個家庭保姆,多番無果後她毅然挑戰他的忍耐力,先斬後奏直接請來一個保姆。
結果,保姆被罵走,她也被趕出別墅。當時她才畢業沒多久,沒親人沒工作沒錢沒住處,穿了件單薄的襯衣,汲著棉拖鞋在別墅外的台階上坐了整整一夜。
深秋的夜晚,她沒有餓死,卻差點被凍死。
昏迷後醒來,發現自己已被挪至別墅房間的床上,而他正坐在床沿畫畫。
畫架的油畫布上,儼然是她昏迷中的模樣。而當時她已經餓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又發著燒,人都快廢了……
她以為他故意整她,後來才明白,他這個人,常常連自己的生活都顧不周全,又怎麼會去照顧別人?
安顏然自覺不聰明,但善於從傷痛中吸取教訓。
那次後,有關於他的生活事宜,她再沒違背過他的任何意願。
至於保姆的那些活,她自動接手了……
晚飯後,她匆匆洗了碗筷,進工作室收拾那一地狼藉。
每周回來,將他隨手丟下的初稿或者半成品收拾分類,是她目前在這裡唯一能做的與美術有關的工作。
美院四年,在他眼裡等同虛無,所有一切都要從零開始。想那位達文西拜師好歹還能畫個雞蛋,他卻連筆都不讓她碰,直接讓她去畫廊打工,說她心態不正,需要磨練……
她當時雖然極度不願意,可真的沒什麼好辯駁的。他說的對,她的確心態不正,非常非常不正。她只是覺得有點不服氣,畢竟那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她心態不正,他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伏在地板上細細去看那些被主人拋棄的作品時,對方的腳步在工作室門口響起。
男人換了身衣服,髮絲微有些濕漉,看來是洗過澡了,下巴上原本的青色鬍渣也已處理乾淨。神清氣慡的模樣,更襯著那張臉完美如神祗,卻也令他看起來愈加難以接近。
「我說過直接丟掉就行。」男人皺眉,語氣不耐。
「不行,都是你辛辛苦苦的作品,怎麼能說丟就丟!」安顏然撥撥前額的斜劉海,墨黑的瞳睜得渾圓。
暈黃燈光下,她玲瓏的五官愈發脫俗剔透。她膚色很白,發色瞳色卻是純黑的,平日不說話或者無表情時,會顯得有些冷漠。可一旦這樣睜大了眼,用認真又柔軟的目光專注某一個人,卻透出一股孩子氣的可愛來。
「這些算什麼作品。」他低嘲。
「只要出自你手,對我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作品!反正你也不要了,怎麼處理是我的事!」她捏著手裡的畫,朝他揚眉笑,仿佛捏在手中的是何其珍貴的寶貝。
他走近,立在上方微微低頭看她,那雙眼帶著夜的色澤,格外深邃,「重新幫我找個模特。」頓了頓,又補充,「要不會哭的。」
「好。」安顏然默然,順從的點頭,自然不會把「別人原本是不哭的,只是你太BT硬把人家折磨到哭」這種話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俺說了從不虐女主~嚷著要吃肉的幾隻……乃們腫麼可以這麼高調~~~~(>_<)~~~~
俺可憐的夏大師,她們就想看乃的出浴圖……
PS:有花花就日更╮(╯▽╰)╭……介於小小南,留言恐怕沒時間一一回復,不過每一條俺都有看,發現自己得了留言興奮症……一有新留言就超興奮o(≧v≦)o~~……
4、第三畫
第三畫
兩人離的近,她的視線被他的褲子所吸引,棉質的菸灰色居家褲,憑著她的記憶,應該不是他衣櫃裡原有的。
她傾身扶住他腿,拉起長褲的布料在手指間摩挲,好奇問,「這個是新買的嗎?你這周進城了?」這事可真稀奇!
男人退後一步,因為動作過快她來不及反應,失去重心的身體隨著抽離的長腿砰一下倒在地上,趴了個「五體投地狀」。
她撞的生疼,抖了兩下,爬起來時額頭烏青了一塊。
「我說過,沒有我的同意,不要隨便碰我。」男人居高臨下的瞥她一眼,臉色冷然的轉身。
看著面前男人沒有半點遲疑就走去畫架前的冷漠背影,她只能自認倒霉的揉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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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做事的時候,安顏然喜歡回想過去,因為回想有助於她思考。很多過去曾困擾她的問題都會在回想時慢慢找到答案。
高菲是這樣,關佑也是這樣。
當然,不包括眼前這個。
眼前的人,是那種完全超脫了她思考能力範圍的人類。要在以前,像這樣脾氣個性古怪到一塌糊塗的人,她根本沒膽量接近,更別說維持像現在這種獨處狀況將近七個月。
所以說,人果然是需要被激勵的動物,無論何種樣的激勵,能激得人超越常規,挑戰自我極限的就是好激勵!
周末兩天,她依舊頂著某虛名做著保姆的工作,有關某些事的進展,原地停留。
她後來想,大約時間有些久,此類日子趨於安逸,令她身體裡原本勃發的鬥志日漸平息。對目前的她而言,這並非好現象。安逸會使人倦怠懶惰,終有一天會把她那些勃發的意志全部磨平。
鑑於這是個如此優勝劣汰的社會,不進步就意味著退步,她深深覺得或許是時候給自己找一些適當的「激勵」了。
事實上,不用她操心,某人對於「激勵」這種事素來都樂此不彼。
很久之後,安顏然曾想過,如若不是某人如此積極,這攤子渾水她未必就真有興趣一腳踩回去。
這日是回城中畫廊工作的第二天,高菲三度光臨。
安顏然大約有了些準備,因為在上周日晚上,曾有個陌生號碼打過她手機。
手機那端沒有人說話,靜靜的空氣里,只有淺薄的呼吸聲。片刻後電話掛斷,她的手機收到那號碼傳來的短消息,只有四個字:生日快樂。
她看著屏幕,有一瞬失神。曾幾何時,她也發過這樣沒頭沒尾的短消息。
內容比這條還短,只有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她像是著了魔一樣,因為對方不接電不回復,便一遍遍的發。直到第二天,對方主動打來電話,卻是高菲傲慢的聲音。
說起來,她從前一度覺得高菲的這種傲慢是個性的顯現。
青春期的女生,總是羞怯內斂的,唯獨高菲,日日如開著屏的孔雀,高揚了下顎,用眼角的餘光冷瞥那些追著她跑,她又絲毫不感興趣的男生們。
回想當初種種,再來看如今面前這張臉,安顏然果斷感嘆自己那時真是瞎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