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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29:04 作者: 樓一畫
正文 55兩個酒鬼
吃罷了午飯,母子兩個倒在榻上歇午覺,嬌杏瞌了眼瞼,卻怎麼也睡不安生,心裡一陣陣發慌,她親了親晉哥兒的腦袋,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閉上了眼,心緒翻湧。
晉哥兒是她的親子,她自然不會真的去害他,有這樣一個想法,也是因著王氏、江氏幾人咄咄相逼,偏瞿元霍護得到一時,卻護不了一世。
她自知自個身份低賤,今生怕是頂多只能是個妾了,便是那討人厭的江氏短命死了,自個也不可能被抬成正妻。大盛朝沒人敢有這番作為,她不信瞿元霍會去開這個先例,依照他那般冷靜自持的性子,頂多會多分與自己一些寵愛罷了。
他愛的了自個一時,卻不能愛自個一世,況他現下對自己怕是也還沒有愛,只能說是喜歡罷了。
嬌杏嘆一口氣,她自知自己手段卑劣且不如何高明,簡直有一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架勢。這種腌臢手段不過是在侯府學過來的,她心裡也有分寸,藏在他罩衣的寸布里,只讓他聞了兩個時辰,頂多會有點傷精神,嗜睡,其餘的不良反應倒是沒有。
事發後,她雖然樂意見得湘琴被賣,江氏也被安上了嫌疑,日後晉哥兒便是不予她來撫養,恐怕因著這事,江氏也討不著好。
結果她雖然滿意,但……她心裡卻不甚歡喜,這種陷害親子來謀取利益的作法,實在令她不安與內疚。
嬌杏拉拉晉哥兒身上的小薄被,搭在他的小肚子上,又拿出細軟的娟子擦擦他的小腦袋,那裡出了不少的汗,她索性坐起了身,身子軟軟地靠在床頭,手上慢搖著團扇給他扇著風。
眼目放空一會兒,她突地想起一樁事,急忙將手伸到軟枕底下一陣摸索,一封淺棕色信箋赫然映入眼帘。
她心弦一顫,抖著手將它拆開,並未封口,那張白紙黑字的宣紙上明晃晃寫著她的大名,她的姓名、年齡、相貌、賣身緣由一一寫在上頭。多少銀錢,一次交割清楚,立賣字人,中保人,帶筆人,買主細細寫明,恐後無憑,特立字據,永無返回。
寶順二十三年六月初八日立
好些字她認不得,但她就是知道,這定是她的賣身契。
她捂著心口,靜坐了好一會兒,手中的團扇早已不知被她扔去了哪裡,只著中衣披頭散髮,繡鞋都未來得及套便急急下了地,像是再晚一步,那賣身契就會憑空消失一般。
命秋萍點了火來,再又合上了房門,掏出那張令她恥辱了十多年的紙張,她再細細看了兩眼,確認無誤,才伸了手湊近燭火,看著那橘色的火,從一角慢慢延伸開來,屋裡子升起了青煙,嬌杏手指一燙,連忙將那剩了一截的紙條扔掉,紙上的火已經熄滅,未燃盡的地方升起青煙。
她默了一會兒,又找來了金簪,用那尖細的一端戳破了紙條,再次拿到燭火上燃燒殆盡。
直到素色的中衣染上黑印,瑩白的小足變得污髒,她才醒過神來,神情還是有些恍惚,步子極輕極慢地回到了榻上,倒下便沉沉睡去。
睡了好久,直到懷裡有一團肉乎乎的胖糰子不停的蠕動,嬌杏才睜開了眼,見自己的衣襟已被他扯開了兩顆盤扣,小小的人兒手上、臉蛋上俱是黑一點白一點,嬌杏瞧了笑起來。
小晉哥兒也扯了小嘴,啊嗚一聲將臉埋進她胸前,小嘴含/住她的衣襟,口水嗒嗒地吮起來。
嬌杏喚了秋萍進來,絞濕了帕子,一大一小擦了擦,又給他把了尿,才抱在懷裡餵起來,身後墊了個柔軟的大靠枕,嬌杏低頭親了親狼吞虎咽的小傢伙,才又抬頭看了秋萍一眼,問道:「可請了大夫過來?」
秋萍知道主子在說玉珠受傷一事,如實答了:「來過了,大夫說要修養個幾日,這幾日怕是不能當職了。」
嬌杏皺了下眉頭,點頭道:「好,命廚房這幾日都給燉蠱鴿子湯與她吃,再開了庫房,扯幾塊顏色熱鬧的綺羅出來,給她新裁兩身裙子穿穿。」
秋萍有些吃驚,原以為玉珠經此一遭,怕是要失了寵,沒想最終會是這般,她斂了斂神,暗想這姨奶奶倒真是良心不壞。
秋萍一面跟廚房打了招呼,一面拿了鑰匙去了庫房,扯了匹綺羅出來,送進了玉珠的屋裡。
玉珠正躺在榻上,一張圓臉雪白雪白的,往日靈動的眼珠子,此時動也不動地直直盯著房梁看。
見了她來,便將臉一偏,翻轉了個身,面朝了榻裡邊。
秋萍見她這樣,也不在意,動作輕柔地將包裹好了的綺羅放在塗了漆的圓桌上,幾步走近了榻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姨奶奶方才問起你了,說你甚麼時候能當職。」
玉珠眉心一跳,一下轉過了身,問:「那你是怎樣答的?」
見她這樣急切,秋萍嘴角翹了翹,「自然是照實說了。」玉珠面上現出了擔憂,秋萍瞧了,又朝著圓桌上努了努嘴,「喏,姨奶奶賞你的,說是讓你多裁幾身新裙穿穿,還吩咐了廚房,每日都為你燉一蠱鴿子湯吃,現下能安心養病了吧?」
玉珠聽完,靜了一會兒,紅了眼,哭道:「姨奶奶是個心慈的,是我對不住她,往日服侍小少爺也並未盡心盡力,我真是沒臉受她這般大的恩惠。」
秋萍順勢坐在了榻上,拍了她的肩,安撫,「既如此,你便乖乖養好了病,日後報答的機會多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