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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29:04 作者: 樓一畫
眾人一哄進了室內,收生姥姥一把抱過瞿元霍手中的晉哥兒,邊上跟著兩個丫頭,一人手上托著茶盤,一人手上端著銅盆。
本家依尊卑長幼帶頭往銅盆里各添一小勺清水,王氏領先往銅盆里扔了個赤金項圈,底下掛著塊潤澤的羊脂白玉,上面鏨刻了蝙蝠圖樣,寓意同福、遍福,又攜了「長命富貴」四個字眼。
笑呵呵地往銅盆里一放,便是一聲金器磕著銅盆的脆響兒,收生姥姥眼睛毒,一下便知那是個實心的,心裡高興,抱著哥兒等著孩兒他爹的添盆。
瞿元霍自袖口裡摸出個玉佩,特請人精雕細琢之後,半掌寬的細玉面上呈著一副帆船駛海,周邊海浪平息的畫紋,寓意他一生順風順水,平安和順。
收生姥姥笑著見它進了銅盆,江氏上前,她作為嫡母,禮自不能差。
她扔了個金鑲玉的如意鎖,寓意他健康如意。
楊氏手頭緊,見前幾個出手大方,既臊面子又肉疼地摸出一個銀制的長命鎖出來,收生姥姥也笑看著丫頭接近了銅盆里。
這廂自家親眷添完了,該輪到親友添了。
打頭的是王府總管,王爺身份金貴,自是不能親自前來,便派了他來添盆。
一個赤金盤螭瓔珞圈下去,眾人都倒抽了口氣,暗呼好大的手筆。
輪了一圈,後頭那些個是好是歹都是扔了進來,假如你添清水,她說「長流水,聰明靈俐」;你添些棗兒、桂元、栗子之類的喜果,她便說:「早兒立子」、「連生貴子」、「桂元,桂元,連中三元。」以博得本家和來賓們的喜歡。
瞧著滿盆的收穫,收生姥姥笑歪了嘴。
和著丫頭的幫忙,將晉哥兒身上著的紅色吉祥小襖子,褪了下來,小傢伙原先跟著她收禮時還十分乖,這一脫了衣裳,便就鬧騰起來。
晉哥兒生的圓胖,這手腳並用的亂扭亂動,收生姥姥還有些子招架不過來,連忙將他塞進了用槐條、艾葉熬成的湯水裡,手上立馬就給他淋了一瓢,見他癟了嘴,一副要哭的模樣,嘴上立馬就開唱,「先洗頭,作王侯;後洗腰,一輩倒比一輩高;洗洗蛋,作知縣;洗洗溝,做知州」。
隨後,用艾葉球兒點著,以生薑片作托,放在嬰兒腦門上,象徵性地炙一炙。
再給嬰兒梳頭打扮一下,說什麼「三梳子,兩攏子,長大戴個紅頂子;左描眉,右打鬢,找個媳婦(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說話免丟醜。」
又說又唱手上活絡著,偏生這小主子就是不哭出聲,一勁兒癟著小嘴,欲哭不哭,悶不吭聲,乾雷也不打個。
收生姥姥有些子急,旁的人也看了出來,王氏進步上前,哄著哥兒哭。
晉哥兒睜著大眼睛,看也看不清這些人,只零星瞧見不少影子晃蕩來晃蕩去。
他坐在銅盆里,身上不時被收生姥姥淋著槐條、艾葉熬成的湯水,一股刺鼻的味兒直他的小鼻子,半點沒有那香香軟軟的味道。
他皺著眉頭,癟了癟嘴,眾人都以為他要哭了,不想卻又是光癟了嘴,蹬著盆子濺著水玩兒,圓胖的身子半刻不停的胡亂扭動,邊上扶著他的收生姥姥都要扶不住,身上被他濺著了水也不在意,面上仍是堆著笑。
前頭急他不哭,後頭嬌杏急他還沒被抱回來。
這廂裡頭,嬌杏臥在榻上心神不寧,前頭時不時傳來的響動,更令她心煩。
邊上伺候的玉珠瞧見了,難免笑了說:「主子真是半刻也離不得小少爺。」
嬌杏抿了下嘴,聽了聽外頭的響動,輕皺了眉頭,「這還得需多久才好?」
玉珠走到外間去看了一眼,回來道:「才在洗身子呢,小少爺就是不哭,看給太太急的,正在一勁兒哄著他哭呢。」
嬌杏沉了臉,心疼的不行,「不哭便不哭,哪有硬要人家哭的道理。」
玉珠看了她一眼,卻不接話。
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洗三這日孩子若是不哭,則視為不吉利。
正急得不行,怕他天涼受了寒氣,又怕那收生姥姥手上力氣沒個分寸,弄傷了孩子,雖知道晉哥兒親爹,親爺奶奶都在外頭,定會看顧著,但這心裡就是怎麼也安生不下來。
掀了覆在身上的紅綢被,下了腳就想趿拉上繡鞋往外去,還是玉珠虎著臉止住了,「主子你做甚!月子當中還想著下地,落下病症怎生辦?」
吃她這一教訓,嬌杏也清醒不少,知道自己衝動了,也就乖乖地靠回榻上,只這心裡還是一直提著。
正提著心,外頭就傳來晉哥兒洪亮的哭聲。
嬌杏聽得心裡一顫,松是鬆了口氣,但終歸還是更加心疼。
末了,以至於禮畢,瞿元霍抱了進來,說清了怎樣使他哭的,更令嬌杏心疼。
她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有你這樣做爹的嗎?合著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一邊說,一邊扯了晉哥兒小褲子看,見他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真有一個巴掌印子,眼圈就是一紅,「你也太不知輕重了,瞧你把孩子打的。」
瞿元霍面露難堪,摟了她哄道:「這我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怕他不哭嘛。再說晉哥兒皮子嫩,印子一時半會兒難免消不下去,我這手力可是控制的好好的,也就叫他疼一會兒,你看現下都不哭了。」
晉哥兒靠在娘懷裡,他才出生三日,什麼也不懂,只記得這個氣味。現下被娘一摸痛處,癟了嘴就要哭,適才的傷心全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