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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29:04 作者: 樓一畫
    這日清早,玉珠與青薇兩個丫頭領了旨,一人手上拎著個小籃子,正仰著腦袋,眼兒不帶眨地望著頭頂。那頂上滿是紅艷艷的桃花朵兒,戴著那鮮嫩的綠葉,更襯得嬌艷欲滴。

    你道她兩個大清早的,就杵在這桃花底下是做什麼?

    原是那屋子裡難伺候的主子說了,她最是喜愛這桃花兒了,可又不忍親手將它摘了下來,這落在地上的又是弄髒了的。左想右想,還是那自行脫落,又沒著地的得來了才最是心安理得,又乾淨無瑕。

    故而,兩個丫頭便手捧著個籃子,腦袋仰得高高的,眼睛不眨地望著頂上,就為了接住那自行飄落,又不能著地的桃花瓣。

    眼看日頭就快升起了,脖子也仰的開始發了酸。那素來心裡就瞧她不慣的青薇,難免生了怨氣,「不過一個姨奶奶罷了,還是個身份連我都比不上的下/賤命,偏偏派頭卻要這樣大,今日講究這個,明日講究那個,真是叫人氣不過!」

    旁邊玉珠,聽了這一席話語,驚得連忙四下看了看。見那院子裡做事的小丫頭,雖是兩三個湊在一塊兒邊說著話,邊手上動作著,但那眼神兒卻是沒有閃躲的,知道沒被聽著,便暗自鬆了口氣。

    轉過頭來,少不得又要狠狠瞪一下青薇,「我看你就是皮子癢了,這姨奶奶雖是嬌氣過了頭,但性子卻是不錯的。就拿你那平日裡應付敷衍的伺候態度,要擱在別處,怕是早已挨了板子。這知道了點私/密事兒,你就要捅的到處都是,就怕滿府的人不知道。我可好生提醒你一句,這大爺對姨奶奶的寵愛你也是有目共睹的,別到時候查了出來,可是有你的好果子吃!」

    青薇就是個眼皮子淺顯的,實際上卻無甚膽量。聽了這話,心裡也是有些後怕,但面上還是要梗著脖子辯解道:「關我何事?這話又不是我漏出來的,還不是太太房裡的丫頭說漏了嘴,被好事的聽了去。」

    玉珠聽了心裡煩悶,暗想自己也是倒霉,偏偏跟了這麼個沒頭腦的一塊處事,就怕到時候受了牽連,白白得了主子的厭惡。

    兩人再沒說話,姨奶奶也說了,不需接太過,夠做足一小瓷瓶的量就行了。

    晨曦已經穿透雲層,淡金的光撒射大地。兩人掏出帕子拭了拭汗,便就拎著滿是花瓣的小籃子,回了屋去。

    兩人拎著籃子進了屋,那姨奶奶還穿著一件桃粉色單衣坐於鏡台前。一頭緞子般柔順的烏髮,都快著了地,正撥了幾撮於胸前,白玉一般的嫩手裡握著一把玉梳子,正動作極輕極緩地順著發。

    往日靈動的杏眸,此時卻是放著空,秀致的細眉,輕輕蹙著。這一連幾日,就沒見舒展過,真叫人瞧著心疼,玉珠想著。幾日前臉色更是難看,還是大爺連著來了幾個晚上,這滿是愁苦的面容,方才消淡了不少。

    「主子?」玉珠放了籃子,轉身洗了洗手,方才走近了她。見她那烏鴉鴉的髮絲已著了地,連忙低了身子,捧了起來。

    嬌杏回神過來,眼波一掃圓桌上放著的兩個小籃子,擱下玉梳,起身走了過去。玉指伸出,捻了一片,放到鼻端嗅了嗅,面上不見什麼情緒。

    只過了一會兒,眼兒一掃一旁立著的青薇,見她一張清秀的小臉上微微泛著紅,水亮的眸子裡隱隱有著不安與不屑,似是十分的複雜。她也不深究,只將那片花瓣扔進了籃子裡,扭轉身子,又回到了鏡台前坐下。

    片刻後,方道:「大清早就讓你們受了累,我心裡過意不去,昨日送來的香梨,正巧還剩了兩個,一會兒你們便分了去吃吧。」

    兩人謝過,便都開始服侍起她穿衣梳頭。

    今日妝容素淡,一襲雪青色長裙,髻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子,耳上戴著一對白珍珠,原本嬌媚的小臉,也變得恬淡了不少。

    用罷早飯,攙著玉珠的手,出了院子,那青薇卻是留下守院子了。

    昨日晚上她便向瞿元霍請示過,今日要出去一趟,他雖是有些不喜,但終究是准許了的。

    她咬了咬唇畔,讓自己清醒不少,她不是個傻的。雖說自己一直以來心中都是極恨那生而不養,將她賣了的父母。但每當見著別人女兒家父母疼愛,一家和睦時,她這心裡就酸澀的很。

    那時她還是個小婢,如今她日子漸漸好過了,便也就將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所謂人間至親的事,早已擱在了腦後頭,偏偏對方又主動來尋她來了。

    說她對前幾日那兩人有感情,那就是騙鬼!她不但對他們沒感情,反倒心裡暗恨的慌。貪心爛腸的!早先為了銀錢將她給典賣了,如今見她過得好了,便又想著來相認巴結,當她看不出來,左右都是看中了她手中的錢。

    扶著玉珠的手上了四人抬的小轎,轎兩邊還跟著兩個腰圓膀粗的粗使婆子,她坐在以青綢緞面為簾幕的小轎內,心中冷笑連連。

    她現下就是去那人家裡,前幾日那兩人走時便留下了住址,嘴上直說定要家去看看,她若是不應下,對方還就不肯走。

    說什么爹娘好容易才尋著了她,十餘年都未盡到為人父母的本分,心中日日虧欠揪心地睡不著覺,現下尋著了,定是要好好彌補彌補。

    如若當時不是瞿元霍在場,她定要狠狠啐他兩個一口,真是夠不要臉的。

    轎子一晃一晃,轉眼就從寬敞熱鬧的街市,穿過幾條幽深的小巷,七拐八拐來到了一排矮房子前。那些矮房子,清一色的用的泥土築造,圍城一圈的防護牆也是上了年數的,一片片龜裂開,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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