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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2:29:04 作者: 樓一畫
裡面坐著婆母王氏,公爹瞿良材,小叔瞿元俊,主母江氏,同樣流著小眼淚的敏姐兒,連那瞿元霍也在場。
幾人的面上,都與這天氣一般暗沉的令人發悚,似乎即將有個驚雷一般的消息,將要自這陰暗潮濕的屋內轟炸開來。
嬌杏幾步上前,見那垂掛著有些泛白的大紅色帳簾下,安靜地躺著一個稚兒。那稚兒面色青白,嘴唇烏紫,若不是那小小身子還在幾不可見的微微起伏,定會以為是個斷了氣的。
她的到來,除了那榻邊哭得傷心不能自抑的楊氏外,其餘幾人都向她投來了目光。
被這幾道目光,瞧得渾身都不自在。她有些不安地朝著瞿元霍身邊挪動,潛意識裡,這個家裡,相對來說只有他才能給自己一點安全感。
良久,王氏打破了沉寂,「眼下外頭大雨滂沱,雷雨交加,進城請大夫也是難能請來的。」她坐在位上,用手撐著額頭,嘆氣道:「原先村子裡有個孔大夫,一年前便已仙逝了,不然好歹還有個盼頭……」
還未待她說完,那楊氏便尖聲厲叫:「您甭說了!只當我不知道呢,嘴上說的是好聽,心裡怕是早也盼著我兒早些去死!」
王氏面上一僵,隨即方顯出了傷心之色,「說我沒怎麼疼寵於他,我倒是承認。可再是如何,他都是我嫡親的親孫子呀,你這話說的倒是有些傷了我的心,我怎會不想他快些好起來呀。」王氏說的動情,自個的眼睛也都濕/潤了。
可這番作派,在自來就對她意見頗深的楊氏面前,就是令人作嘔犯吐的惺惺作態。
她幾近瘋狂地嘶吼道:「你給我閉嘴!你個偏心眼的老嫗婆!我不稀罕!我兒不稀罕你!我——」未待她吼叫完,便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
「啪——」瞿元俊衝到她面前,沖她吼道:「怎麼跟娘說話的!」
楊氏捂著臉,滿臉的震驚與不信,她一下就自地上站起來,在瞿元俊還未反應過來前便與他廝打在一起。
「你個畜生!你個孬種!」
「兒子命都快沒了,你還有臉護著你那將你當根雜草的老母——」
「啪——」又是一耳光,楊氏被重重扇在了地上,嘴角淌下一條鮮紅的血漬。
嬌杏在旁嚇得趕緊閉了眼,這瞿元俊還真是個畜生!
瞿元霍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強硬地上前鉗制住了他的手腳。
那瞿元俊還待掙扎,便聽到一聲怒吼,「住手!」原是那平日裡,沒說過幾句話的老爺子瞿良材開了口。
「你們這些要死的畜生!小孩兒已經在榻上躺著不省人事了,不說想法子救他,反倒在這裡打打殺殺,你們這做父母的究竟是怎麼想的!一定要將我那孫子弄沒了,你們才高興了嗎!」瞿老爺子平日裡不說話,是性子使然,可這一開口,卻都是說到了點子上。
老爺子嘴上說著,一雙平里日沉靜的眼眸還不忘狠狠瞪了王氏一眼,這一眼,在旁人瞧來就有些意味了。
「公爹——」楊氏對他老人家有些敬意,以為他定能想著法子救他的兒子。也不顧面上生疼,便跪在他跟前,哀聲求道:「公爹呀——想法子救救我兒吧……救救我兒吧……」
瞿良材示意她起來說話,捋著半長的鬍鬚嘆息道:「如今要想救煒哥兒,便也只能想法子進城了。只這旅途顛簸,若是出了意外,也只能順天意了。」
楊氏聽了,眼淚又是流個不停,她心痛地點點頭,「媳婦知道,若是半路出了意外,媳婦誰也不怪。只怪我兒命薄,跟了我這個沒用的娘,叫他年紀小小,就……」
瞿良材止住她,「行了,既如此,趕緊收拾了上路吧。」又轉頭對著瞿元霍道:「你與那崔家小子熟絡,去請求他務必發發善心,幫個救命的忙。送他們兩口子進趟城吧。」
瞿元霍領命去了,瞿元俊夫妻倆便開始收拾東西。
楊氏顫著手腳給煒哥包得嚴嚴實實,旁邊瞿元俊見她手腳不穩,便要伸手接過來。那楊氏只當沒看見,一雙充血的眸子透著疏離與憤懟。
瞿元俊討了個沒趣,便將一旁哭累睡著的敏姐兒抱起,送到大嫂江氏屋裡去。
待瞿元霍請了牛車來,外頭仍下著瓢潑大雨,雨勢半點都沒轉小,反倒有了越發強勢的架勢。
楊氏緊緊抱住煒哥兒,腳上繡鞋濕了也只當不知道。旁邊瞿元俊打著一把油布傘替她娘倆撐著,一家子送到了門口,見他們上了車,也就回屋去了。
崔家小子也是個熱心腸的,本來這雷雨天氣,鄉下人都避諱出門,只這情況特殊,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當下駕著牛車行駛起來,雖是念著雨天,不好疾行,但終歸救人要緊,便也依照平日的進程駕著車。
送走了人,一家子非但沒有放下心來,反倒越發顯得心事重重。
這幸與不幸,終究都還是個未知數。
翌日,晴空萬里。
盛夏的日頭依舊灼/熱滾燙,似乎昨日的狂風驟雨已成了往事一般,隨風消散。
瞿家眾人,今日都未下地勞作。各人的心情臉色都與這烈日當空的景象形成對比,俱都靜默寡言,面色凝重。
畢竟這煒哥兒,至今還生死未卜。
「不要——嗚嗚嗚——我要娘——我要娘——」午飯桌上,敏姐兒哭鬧著不肯吃飯。
江氏心疼地拿出帕子替她擦著面上的淚水,軟聲哄道:「敏兒姐乖,你娘一會兒便回來了,煒哥兒也要回來的。咱們快將這飯吃了,一會兒才有力氣抱煒哥兒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