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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偷將齊紹言帶至野外準備將其丟掉的那一日，齊紹天心虛的躲在外面直至天黑都不敢進門。若是爹爹知曉他把齊紹言丟了，定然會大發雷霆，說不定會打死他的。如是想著，齊紹天沉浸在自以為的得意和解脫之中痛苦的掙扎了許久，仍是哆嗦著兩條腿走回了齊家。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甫一踏進齊家，齊紹天首先便聽到了齊紹言不知世事的傻笑聲。不敢置信的衝上前，看著咧開了嘴的齊紹言張開雙臂口中喊著「大哥」撲了過來，齊紹天說不出心中的複雜滋味究竟是怒還是悲。

    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至今想起，齊紹天仍是忍不住的苦笑。若不是悶頭亂跑的齊紹言意外的跑到了蕭家的小竹林，又碰巧撞見了帶著蕭沁諾前去竹林散步的蕭夫人，齊紹言想來是再也回不了齊家吧！

    當爹爹問到齊紹言怎麼出的門時，一不小心對上不過兩歲多的蕭沁諾冰冷瞭然的眼神，十三歲的他被嚇得渾身發抖，到了嘴邊的謊話莫名其妙的化作了低下頭去的沉默。爹爹以為他因為不喜歡紹言才沒有理會紹言是否有出門，只當紹言自己跑出去後找不著回來的路，最後只是數落了他兩句便將此事揭過。那一刻，無法否認的，他悄悄舒了一口氣。也正是從那一日開始，他再也不敢對上齊紹言無辜的眼神和燦爛的笑容。

    似乎是在紹言來到寧賢莊的第二個年頭吧，齊紹言惹了禍。四歲的齊紹言打了五歲的秦子仲，現在聽來像是笑話，那時的他卻是眼睜睜的看著秦子仲他娘扯著齊紹言破口大罵，招手就打。

    有那麼一霎那，他有想過上前制止。可是一想到爹爹去洛和鎮不在家，萬一旁邊怒不可遏的秦老爹也動手打人，他是怎麼也打不過的。猶豫了一會，他停下了腳步，避開齊紹言的視線向後躲了躲。

    聽著莊裡的大人小孩們張口閉口的罵著野孩子沒人管教，聽著有人揚言要將齊紹言趕出寧賢莊，齊紹天咬緊牙了關拼命的縮了縮身子。閉上眼睛的那一刻，齊紹天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被打的不疼嗎？為何齊紹言不哭？

    「住手！」清冷的稚□音傳來的那一瞬間，齊紹天猛然睜開眼睛，驚喜的看著突然出現的蕭沁諾。正如齊紹言被他丟掉的那一次一樣，蕭沁諾是來救齊紹言的？

    「鬆手！」冷冷的瞪著秦大娘，蕭沁諾伸出手拉住齊紹言的小手。

    「諾諾？」蕭老夫子家的小姐秦大娘自然認識。整個寧賢莊能被稱之為「小姐」的也就蕭沁諾一人而已。

    「放開！」又一次出聲，蕭沁諾的眼底泛起了酷寒的冷霜。

    被蕭沁諾的聲音一嚇，秦大娘下意識的放開了手中的齊紹言，兀自說道：「諾諾，這個野孩子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可別理他。」

    「你是好東西？」一句面無表情的諷刺，蕭沁諾拉著齊紹言就走。

    「我當然是…」話到此處，秦大娘突然覺得不對勁，連忙改口，「不對，我當然不是…」

    「是也不是，你自己心裡清楚。」腳下未停，蕭沁諾頭也不回的說道。

    「哎呦，我到底是不是個好…」最後兩個字，秦大娘憋在口中，打死也不肯說出口。

    看著蕭沁諾拉著齊紹言離開，在場圍觀起鬨的寧賢莊所有人頓時鴉雀無聲。待回過味來，更是面露愧色。就連一個三歲的孩子都看不過眼身為人母的秦大娘打年紀幼小的齊紹言，而他們呢？不過是一個四歲的傻孩子，他們似乎太過苛刻了。

    在場人的想法齊紹天自然不可能知曉。他只是忽然覺得心底滿滿的都是羞愧。秦大娘打了齊紹言，所以秦大娘不是好東西。那他呢？身為齊紹言的大哥，他卻不管不顧的任由秦大娘打齊紹言，他是不是更加不是好東西？

    那句油然而生的反問，無時無刻不譴責著他的良心，曾經一度甚至令他自慚形愧到無顏見人的地步。幡然醒悟的那一剎那，齊紹天忽然就釋然了。護著小他十歲的弟弟，又真的有那麼難嗎？

    不過令齊紹天萬萬沒想到的是，那次之後再也沒有人提及要趕齊紹言出寧賢莊的話了。想來想去都想不通，齊紹天只能歸結於蕭沁諾對齊紹言的與眾不同。蕭家在寧賢莊的地位十分超然，蕭老夫子的德高望重，蕭夫子的秀才功名，還有蕭夫人娘家的富貴顯赫…無不顯示著蕭沁諾這個獨生女的金貴。

    不管是被爹爹撿回一條小命，還是得到蕭沁諾的另眼相待，事實證明：老天確實一次又一次的眷顧著他的傻弟弟。有此福澤深厚的弟弟，他又為何要心生怨恨，對其不滿？

    一路胡思亂想著過往的種種，齊紹天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蕭家門外，更是正好撞上了自裡面跑出來的齊紹言。

    「大哥！」見到齊紹天，齊紹言綻放笑顏，跑上前來。

    「紹言一直呆在蕭家？」齊紹天的聲音放柔，彎下、身子對上齊紹言。

    「嗯。諾諾在教我寫字，我還會背三字經的頭兩句了。」齊紹言獻寶的點點頭，一臉的興奮。

    齊紹天一愣，隨即笑道：「紹言好厲害！那有沒有感謝諾諾？」

    「有。我請諾諾到我們家吃晚飯。」齊紹言垂下頭望著腳尖，小聲嘀咕道。

    「嗯？紹言真乖！那諾諾呢？怎麼沒看到人？」想來紹言是怕被訓斥，齊紹天摸摸齊紹言的頭，輕聲問道。

    「諾諾在跟於姨說話，我在門外等她。」帶著些許不相信的，齊紹言望向了齊紹天的眼。大哥不會怪他擅自請諾諾回家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