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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53:27 作者: 半袖妖妖
這話要是出自寶兒口中的話,可能他會更信一些。
顧蓮池整理好袖口,抬起臉來。
他記憶當中嬤嬤的那張臉已經模糊了,可小時候那點點滴滴的溫暖還記得,她病重的那幾日,他守在床前時候,她還給她反反覆覆講著他娘的故事,各種各樣的。
那時比起那些他想知道的娘的故事,他更希望嬤嬤能永遠不死。
可她還是走了,在走之前,她睜眼看著他。
她說蓮池啊,你一個人時候,太難過就找個人陪你。
然後她就扔下了他一個人,走了。
顧蓮池依稀記得那時的傷心模樣,仿佛整個世界都把他遺棄了,幼小的他發著脾氣,也不許誰靠近他。他摔倒在地,恨不能這就死去,然而就在那個時候,寶兒來到了他的身邊。
她眼睛又黑又大,盯著他忽閃忽閃眨著眼睛,那眸光都映著他的臉。
她說她可以幫他,她來抱他,肉乎乎的軟軟的還似有糖味。
那是他最討厭的味道,驚得他推開了她。
林十三牽著她的手,他聽著他們遠去的腳步聲,抱住膝頭,似已墮入無底深淵。
然後她去而復返,仍舊是將他抱起,還給了他一包糖,說都給他了。
後來再遇著她,她沒心沒肺地對著他笑,臉邊兩個小梨渦,他偷看她,發現她很喜歡他的阿青,就連著看他的目光里滿滿的都是暖陽,他在父親面前,忽然有了第一個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這小姑娘,陪著他。
往事已去,然而那些因她惱因她傷的日子似乎還在昨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於她,終究是相思入骨,難以割捨起來。一身喜服,顧蓮池走向門口,他臉邊垂著兩條紅髮帶,鳳目清冽。
小葉子急忙跟上,院子裡的侍衛隊一見正主出來了,紛紛真臂高呼。
院子的屋檐下,樹下都掛了燈籠,顧蓮池走到西廂房,親迎新娘子,林寶錚一身喜衣,頭上蓋著紅蓋頭,就坐在桌邊,也無車來也無馬,他上前牽過她的手,走出廂房。
早有人將椅子搬了出來,李朝寧端坐在上。
一對新人走了她的面前,踩上了紅毯。
侍衛隊齊齊高喝:「一拜天地!」
規規矩矩拜了,又聽喊二拜高堂,齊齊轉過身來跪拜朝寧,李連衣在旁擦著眼淚,看著她們在起鬨當中夫妻對拜,又拉起手來,李朝寧一聲禮成,站起身來。
她難掩疼惜,目光灼灼:「既已成禮,當惜彼此。」
二人當然應下,院子裡的侍衛隊也列隊等候,朝寧讓新人先走,帶著李連衣分發起幾樣乾果來。小葉子在前面給開著門,走了石階下面時候,顧蓮池已然拽住了寶兒,他微一傾身,一手伸到她腿下當即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紅蓋頭隨風一飄,差點滑落,還是寶兒自己一把按住了:「呀~」
引得旁人注目,然而這一抹紅卻只在門口一閃而過,隨即小葉子便是張開雙臂跳著遮住了外面所有探究的目光。
他自己也低頭偷笑,才想關門一拍胸口忽然發現桂圓和花生忘記撒了,趕緊也跟了進去。
小葉子剛要叫一聲大公子,卻是頓住了腳步。
才這麼片刻的功夫,紅蓋頭已經被人扔在了桌子上面,兩個新人就在門口的牆邊,顧蓮池雙手抵牆,略低著頭,困在他懷裡的人半闔著眼,白皙的臉上還似有紅暈,眼角的鳳尾越發的明艷動人。
顧蓮池偏過臉來,聲音顯得十分冷冽:「出去。」
這麼快……就下口了?
小葉子乾笑一聲:「呵……呵……我忘給大公子送福了,那個什麼……祝大公子多子多福早生貴子……啊!」
說著飛快跑到裡間,將桂圓和花生撒了被褥上面。
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來,反手關上了房門,遮住一室旖旎……
第一百九十一章
昏暗的燭火在幔帳外的矮桌上跳著火花。
天還未亮,顧蓮池半闔著眼,他懷中無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往旁邊摸了摸,也沒有人,驚得他當即坐了起來。掀開幔帳,能看見屏風後面的外面似乎有人影,他掀被下床,幾步走了過去。
林寶錚身穿單衣,單手托腮,一手拿筆卻不知在寫著什麼。
他走到她的背後,躬身自後面環住她,臉卻抵在她的肩頭上面,輕輕蹭著:「不疼了?」
能不疼嗎?
寶兒反手戳在他的鼻尖,還泄憤似地點好幾下:「你說呢,疼死人了!」
顧蓮池的目光就落在她伸手遮住的紙頁上:「天還未亮,你在幹什麼?」
說著他站直身體,伸手來拿。
林寶錚當即伏身,雙手都蓋住了書信,不叫他看:「別動,我還沒寫好。」
他手頓在空中,到底還是按在了桌子上面,想要抽出來,可她捂得溜嚴,說什麼也不叫他看,這樣一來他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這也就是才成親,一夜還未過去,見他臉色就知道他那猜忌的小心眼又犯了,幸好才寫了幾行棄了也不可惜。
寶兒笑得訕訕地:「好哥哥,給你看,等下。」
見她這麼說了,顧蓮池臉色稍緩,目光淺淺:「寫的什麼?」
她坐直了身體,不等他傾身過來看,兩手來回扯吧扯吧撕了個碎乎,碎片掉在桌子上面,林寶錚眉眼彎彎,呵呵地笑:「算了,還是不要看了吧,我這個是……誒你別走啊!」
她揚著臉,定定看著他的臉,一臉笑意。
也不等她說完,顧蓮池卻也並不強求,轉身就走。
他臉色淡漠,額角的青筋似乎也跳了兩下,林寶錚知道他這個小氣鬼生氣了,趕緊起身,飛快地追上了他,伸手抱住了他的一邊胳膊,兩腳用力,粘了地上一樣。
顧蓮池頭也不回:「放手。」
她急得直扎馬步:「不放,你聽我把話說完啊,我可以解釋。」
他不聽,舉步向前,直接給她也拖了裡間去,寶兒本來就有點疼,被他拖著滑行兩步靈機一動,誒呦一聲:「好哥哥,好疼,誒呦疼死我了~」
她誒呦誒呦誇張地叫了兩聲,顧蓮池果然回頭。
寶兒還保持著扎馬步的姿勢,被他拖著,他手臂一用力,直接給人撈了過來。她長髮披肩,冷不防腰下一緊竟是被他夾在了腋下,他腳步也快,走了床邊就將她放了下來,天旋地轉之間,寶兒才站穩,一回頭發現人已經側躺了被褥之上了。
他背對著她,氣息綿長。
她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盯著他的背影無聲地瞪眼,隨後無奈地爬了過去,跪坐他的背後,寶兒扳著他的胳膊半趴在他身上,嘆了口氣:「你個小氣鬼,我給我爹寫的信,一會想燒給他的,你有什麼好氣的啊!」
顧蓮池怔住,隨即回眸:「我不能看?」
當然不能看了!
她才寫到想起了一切什麼的,林寶錚見他語氣稍軟,更是大力將他整個人都扳了過來,然後爬了上去:「聽說他是為我死的,我很傷心,其實也沒什麼……」
他雙手交叉握在她的後腰上面,暗自鬆了口氣:「嗯,給爹寫的信,我不看。」
寶兒如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嗯嗯。」
她的長髮傾瀉下來落在他的心口處,單衣被她蹭得裂開一道小fèng,這壞姑娘伸出一根手指頭就順著衣領來回畫著圈圈,引得他心頭輕輕地顫,一開口音色都變了:「別動。」
說著身子一側,讓她剛好落入自己的肩窩,單手攬住。
幔帳胡亂落在兩邊,顧蓮池抵住她的額頭,抓過薄被將二人蓋住。
隨即他懷裡的寶兒低叫起來:「你才別動!」
他才要低頭,她的手又抽出來捧住了他的臉:「你等等,有一件事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很重要的。」
顧蓮池也隱約記得,她昨晚是說有一件事要說。
他坐了起來:「什麼?」
她想了下,儘量用很緩和的語氣說:「既然想給我爹守孝,那麼三年之內,必然縮衣減食,非但不能有孕,房事也需避免,你得知道這些。」
他當即皺眉:「三年孝期?」
她低頭:「昨天就想告訴你來著,一年九個月,三年二十七個月,我娘說你快被詔回燕京,其實這樣分開也是剛好,免得想念。」
他抓住了其中關鍵:「一年九個月,其餘三個月呢?」
她聲音低低的:「好男兒當建功立業,如有閒余時間,那三個月可來看我。」
也就是說,她給他畫了一個大餅。
在他飢不可耐的時候,給了他一張大餅,然而等他才下口吃了一點的時候,突然告訴他,這張餅現在還是未知,三年的時間,大多時候都不能在一起,也就是說,她根本不會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
如何能安心。
他目光清冽起來,臉色又沉。
打鳴的雞已經叫了幾次,外面似乎亮天了,林寶錚抬頭枕在了他的腿上,她整個人都呈現了一種奇怪的姿勢,回手還抱住了他的腿:「昨天就想告訴你來著,可是你也不聽啊,你回燕京也好,你去打仗也好,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臨水城給我爹守孝,既然成親了,也一定一定多多喜歡你,除了你誰都不行,好不好?」
顧蓮池一手撩起她耳邊碎發,按在了她的肩頭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林寶錚繼續安撫他:「本來成親都得三年之後,你總說怕有變數,這才先成的婚,今天我一早起來,就跟我娘上山了,你要不要去?我得起來給我爹寫信了,嗯?你去嗎?」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顧蓮池嗯了聲:「我和你一起上山拜祭爹爹。」
他這是妥協了,寶兒心中大喜,一骨碌爬了起來,她回身跪在他的面前,雙手都搭在他的肩上,飛快傾身在他唇上香了一口吧地一聲:「顧蓮池,你這麼好,多少年我也一定一定不忘記你。」
現在就是已經把他忘了,他心中酸澀一掃而過。
不過還好二人現在已是夫妻,多年的歡喜盤在心頭,她是他的了,到底還是心滿意足,伸手擁她入懷,似乎是怎麼膩歪也不夠,二人依偎在一起,過了好半晌,聽見院子裡有了動靜了,才是分開。
寶兒起身下地繼續給林十三寫書信,顧蓮池也穿衣洗漱了。
她心底的話通通倒出來給他,這封書信是一氣呵成,仔細先放了枕下。李連衣給她拿了粗布麻衣和避子湯藥,林寶錚喝了湯藥虔誠地朝著領秀山上跪拜,之後穿衣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