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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53:27 作者: 半袖妖妖
    她在幹什麼?

    緩緩回頭,她又開始盯著顧蓮池的臉看,看,就那麼一直看。

    小姑娘眼底都是他的影子,看得他喉結更動,到底先站了起來:「算了,你的事我也不想多問,喜童給你拿吃的去了,怎還不回來,我去看看,你把衣衫都穿戴整齊了,讓別人看見不好。」

    地鋪上放著的,是他的衣衫。

    他比她高,穿著自然長,寶兒伸手撫過,忽然想起了很多事來。

    她的記憶從未這樣清晰過,記起了小時候的顧蓮池是什麼樣子的,想起了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起了這些年,她娘帶著她和表哥表姐一起的所有事,事無巨細。

    她也想起了最近一次在街上遇見常遠山時候,他呆呆的模樣。

    彼時她糊塗,還對他笑了笑,回家之後懊悔得很。

    想對娘親說,結果卻撞見顧修從她房裡出來,彼時娘親就倚在門邊,目光雖輕,卻是全然落在那男人的背影上面……

    她在幹什麼?

    少女打了個冷戰,羞愧得無地自容。

    顧蓮池還沒有回來,她終於在才得到了一點甜中,嘗到了苦澀味道。

    從頸子上勾出紅繩來,兩條紅繩已然結在了一起,她覺得自己再解不開就快要哭出來了。也幸好顧蓮池一直沒有回來,好半晌她解下其中一條,將在廟上給顧蓮池請來的平安符放在他的枕邊,然後在他的帳篷里轉了一圈,踩著他的靴子,逃也一般地衝出了帳篷去。

    雨後的夜風很冷,寶兒一口氣跑回了和鳳棲的帳篷,心裡還有餘悸。

    此時的她,心裡全是大義凜然的義正言辭,仿佛是在說給自己聽一樣,正準備鑽進去好好教訓他一頓,進了帳篷卻是愣住了。也難怪新兵營沒有人發現她走了,常鳳棲還是她離開時候的模樣,一頭栽倒在帳篷的門口,此時還在昏迷當中。他臉色潮紅,卻是蜷縮成了一團,寶兒伸手一摸,手底下他的額頭,真的是燙死人了!

    她此時身上全是不合身的衣服,趕緊拿出了自己包袱,都換好了,仔細遮掩了才將將發育的小籠包,抱了鳳棲將他拖回鋪上,這才出去找軍醫。軍醫很快就趕了過來,他給鳳棲看了下腿上的傷,說是沒有大礙,先讓她給鳳棲去去熱,擦擦臉,再熬點湯藥給他。還沒等她動起手來,喜童卻是找尋過來了。

    他手裡還提著個錦盒,一打開裝的是細面的糕點,配著幾塊小魚乾:「餓了吧,這可是我們的壓箱貨了,都給小……公子。」

    寶兒知道他是顧蓮池打發過來的,連聲稱謝。

    誰知喜童卻是不接她的話,他甚至是十分憂傷的:「我們大公子,也讓我帶了句話給你。」

    寶兒點頭:「嗯。」

    她跪在鳳棲的面前,拿著手巾擦著他的臉。

    一邊的軍醫還在給鳳棲包紮腿上傷口,喜童的聲音越來越低:「他說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大事小事麻煩事,都可以去找為兄……嗯,是這麼說的。」

    寶兒手下一頓,卻也再次重重點了點頭:「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燕京的城門前,年輕的男子一身大翻毛斗篷,脖子都快抻斷了。

    倘若是個姑娘家,大有翹首以盼的意味,可這分明是個男子,卻沒有半分的扭捏之態,下面露出的一小截袍角能看出精美的繡工,紫玉點睛緞面矮靴,此人儀表堂堂,束起的長髮被彩玉冠著,後面飄落一段紅色的飄帶,隨著北風來回飄動著。

    大雪飛揚,他腳下的雪已經快蓋住了他的腳面。

    一旁的小廝李根急得團團轉:「我的小祖宗誒,這病才好了幾日啊,這大雪天的在家裡等著不一樣嗎?」

    眼前的雪是越下越大,進城的還多是趕著進城的普通百姓,男子轉過頭來,他看著也就二十歲上下。那秀美的眉頭微微揚著,天生的笑眼,隨著年紀的增長而變成了更加的長,此人皮膚白皙,笑起來頗有些溫潤公子的味道。他一開口,整個人都像是冬日暖陽:「那怎麼能一樣呢!」

    他英姿非凡,有路過看見他的卻是紛紛搖頭,早已對他這副行徑習以為常。

    聽著聲音還有些沙啞,李根恨不能這就給自己主子扛回家去,急得直搓手:「再說寶姑娘就算真的回來了,也不能擅自離隊,不過就是能看那麼一眼兩眼的,何不等她復了命,回去您再看個夠也不遲啊!」

    男子雙手攏在斗篷裡面,也不理會他的囉里囉嗦,也不在意,仍舊遠遠張望著。

    老天爺也真沒叫他白等,不過片刻功夫,果然有一人鳴鑼開道,進了城了!

    就在他的後面,大約一行有十一二個人騎馬而入。

    李根也直眼了:「天哪,天老爺!真回來了!」

    隨趕著,他竟然比那個更激動起來,直揮著手嗷嗷喊了起來:「寶姑娘!寶姑娘!我們公子在這裡!」

    李根雖然激動,但是他旁邊的人,此時卻是淡然得很。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李根口中寶姑娘的未婚夫沈江沅。

    時間就像流沙一般,兩三年的時間竟是飛快走過,在這兩三年裡,燕京城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天子被掏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子間的動作也逐漸大了起來,顧修再不能輕易離開朝堂,然而邊疆戰事從未間歇,林寶錚自從參軍以來……哦,對了,她現在是顧寶錚了。

    就在她及笄之後,顧修不顧李朝寧的反對,先行從律法上把她們娘倆變成了顧家人。

    他向來霸道,這一次也是雷厲風行,甚至都沒有經過朝寧的同意,也正是因為如此,李朝寧多次讓他吃了閉門羹。不過他們的關係眾人皆知,去年冬天趁著孩子們都在家,便也辦了一場盛大的婚事。

    信陵君明媒正娶了,娶的還是有著多年曖昧的李大夫,雙方兒女都到了成親的年紀,沒想到爹娘卻是先風光了一把。顧寶錚十六歲一過,立即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女行將,雖然她平時也是利落裝扮,皮膚也是越曬越黑了,但是她從不掩飾自己姑娘家的身份了,顧修說到做到,剛好在她十六的時候 ,大齊國第一次生成了一支女兒軍。

    經過不到一年的訓練,正式編入大部隊。

    顧寶錚在軍中也是小有名氣,不過她還未真正上過戰場,相反這幾年鳳棲和顧蓮池可是常不回來。

    鳳棲早去了精忠營,二人雖然相互看不順眼,但打起仗來可是默契,一戰成名。

    開春的時候,寶兒有幸被編入精忠營,跟著隨行幾萬里,歷經大半年,終於告捷而歸,冬天來了,兩國休戰,終於快到十八歲的顧寶錚也再一次回到了燕京城。

    大部隊駐紮在郊外,只有十幾個人回京復命。

    進了城門,街上百姓頓足看熱鬧嗷嗷直嚷嚷,顧寶錚一眼瞥見了沈江沅,到了他的面前,當即飛身下馬。

    她的戰馬是之前顧蓮池送她的,名喚嬌杏,平時都熟悉她了,不離她左右。

    寶兒兩步到了沈江沅的面前,她一身戎裝,此時還是個小黑炭,只眉眼間還是那般的熟悉,一笑就露出了她標誌的小梨渦,和滿口的白牙:「江沅哥哥!」

    沈江沅眼看著她又黑瘦了一圈,很是心疼,當即張開雙臂,抻著斗篷就要裹住她:「冷吧?快到哥哥這裡來。」

    這沈家的小善人是有名的痴情,人人都已習慣。

    寶兒笑,剛要動,身後馬蹄聲響過,常鳳棲勒住了韁繩,停在了他們的身邊:「傻貨,復命是頭等大事,你還有閒心在這膩歪!」

    說著他一揚馬鞭,竟是狠狠抽在了嬌杏的屁股上,馬兒吃痛,撅起蹄子疾馳了出去!

    寶兒怒目以視:「你幹什麼!」

    可惜鳳棲只是聳肩,打馬跑了。

    她作勢要追,沈江沅連忙拽住了她:「我送你過去也一樣的,別和他置氣。」

    寶兒如今和以前已然不一樣了,她怎肯輕易妥協:「不行,我才進營,多少人都看著我受顧蓮池照看,說我是個玩笑,才有點功績怎能在這個時候搞特殊!」

    可任她再吹口哨,嬌杏已然跑遠,估計得好一會才能回來。

    常鳳棲這個處處與她作對的人也沒了蹤影……

    正是氣惱,馬蹄聲又落在身後,最後進城的顧蓮池停在了他們的身邊。

    再無少年的一點稚嫩,比寶兒先一步到了十八歲的顧蓮池更添了冷峻。

    他在戰場時候的那一身戾氣,似乎影響到了他,他的臉越發的俊美,然而人卻像個冰坨子,若不是對顧寶錚多有照顧,身邊的人都說人沒有一丁點的人味。

    顧寶錚抬頭,還很氣惱當中:「鳳棲抽走了我的馬!」

    顧蓮池無奈地甩著馬鞭,捲住了她的胳膊:「上來。」

    她毫不猶豫地抓著他的韁繩,順勢上了他的馬,坐了他的後面。

    人人都知道這是兄妹二人,沈江沅當然也知道,非但不在意,還很歡快地和他打著招呼:「蓮池你來的真是時候,寶兒就交給你了,我去你們家等著你們啊!」

    顧蓮池嗯了聲:「復了命就回,不會很久。」

    說著就在寶兒的附和聲中,揮起了馬鞭。

    寶兒對沈江沅揮手:「我一會就回來!」

    雪花越發的大了,沈江沅終於見了寶兒一面,歡歡喜喜地挪動了步子:「誒呀我的腳好像麻了,快來扶我一把!」

    李根連忙上前,他們的馬車就在不遠處停著,幸好不遠。

    上了車,沈江沅趕緊呵著雙手:「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的冷,也不知道寶兒穿那麼少,怎麼挺過來的,不過幸好她回來了,能貓個冬。」

    李根遞給他一個手爐讓他暖著:「公子,恕我直言,我昨天還聽見老爺夫人在書房吵架呢,都是因為你和寶姑娘的婚事,我覺得吧,其實吧,寶姑娘眼看著就十八了,公子也二十有一了,這不成婚也太說不過去了,不怪老爺想得多啊!」

    別人當然不知道他們之間還有個什麼五年之約,沈江沅不以為意:「是我娶媳婦也不是我爹娶媳婦,我自己願意就好了,再等寶兒兩年也挺好的,她和一般的姑娘家不一樣,你們哪裡懂得她的好。」

    李根點頭:「我們真是不懂……啊呀!」

    他話音未落,腦袋上便是挨了一記,沈江沅一臉正色:「再胡言亂語,小心她進門以後做了你們當家主母,每日折磨你們!」

    李根當然知道他是很認真的,不敢再說。

    家裡人一直催婚的事情,沈江沅也是知道的,不過他從來都有自己的主張,不怎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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