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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53:27 作者: 半袖妖妖
    寶兒當即跑了過去,鳳棲跟不上她的腳步,急的在後面喊:「寶兒,回來!」

    可說話間她已然到了假山的背面去了,只見一錦衣少年已然從影當中走了出來,他長得粉白模樣,樣貌清俊,眉眼間都是和氣,帶著淡淡的笑意,正是之前鳳棲口中的沈家公子沈江元。

    他手裡還拿著一根海棠樹的小枝椏梢頭,看見她頓時笑了:「哪裡來的小姑娘,好可愛。」

    寶兒被誇得很不好意思:「我叫寶兒,我在找我娘。」

    沈江元上下打量著她的衣著,上前一步,拿著枝椏在她眼前一掃,裝模作樣吼了一聲呔,回頭笑道:「蓮池,蓮池你快看,哥哥給你變來個真的小姑娘!」

    他一回頭,寶兒這才注意到,假山的陰影當中,就在水池的邊上,有一個木製的輪椅。顧蓮池背脊挺直,坐在上面像一個石像一樣,他一身素白,渾身上下只腰帶上鑲金帶著金線。同他爹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樣的俊臉,那才剛成型的丹鳳眼,只冷漠看著池中的青蓮。

    他動也不動,像個融入山石當中的石頭精,

    寶兒見過他兩次了,自動將他劃入了認識的人當中,當即對他笑了:「你也在啊!」

    可惜顧蓮池仿若未聞,像是沒有聽見一樣。

    他兩膊交叉在胸前,寶兒定睛一看,發現他懷裡抱著個小小的人偶。

    是個青布小姑娘,這人偶上面穿著粉嫩的開衫,下面是和裡面同色的青布裙子,裙擺上還有一圈蹩腳的繡花。小小的人兒還用布條做了兩條辮子,白布做的臉上fèng著彎彎的眼睛和彎彎的唇,一副笑面模樣。

    顧蓮池是一身的白,這人偶在他懷裡十分扎眼。

    這種東西,對她的吸引力是非常大的,寶兒下意識就上前了兩步,李鳳棲到底是追了過來,急忙叫住了她:「寶兒!」

    這兩個人他都認識,一起出現在這院裡,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是沈曼的院落!

    他到底是顧忌了些,待寶兒回頭,趕緊招手:「我們走。」

    沈江沅已然推了顧蓮池過來:「好了好了,哥哥知道嬤嬤病逝了你心裡難過,但是她泉下有知也一定不願意你這樣不吃不喝的,對不對?你看看這小姑娘和你的寶貝人偶像不像?這倆辮子一模一樣呢!」

    這麼一說,顧蓮池果然抬眸。

    寶兒眸色漆黑,純淨得似有一汪清泉。

    他好像才想起她一樣,冷冷地看著她的臉:「你怎麼在這裡?」

    她眨眼,不知如何回答。

    李鳳棲忙扯了寶兒的胳膊,給人拽了過去:「對不住,我們不小心走錯了路,才進的這院子,這就走。」

    說著還扯了扯她的辮子,直推她。

    沈江沅看著直皺眉:「輕著點啊!」

    寶兒吃痛,也是搶回了自己的辮子,正是怒目,忽然聽見一聲女子的驚呼,竟然像是她娘的。

    她連忙回頭,扒著山石探出頭去。

    隔斷處走過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肩頭還扛著個女人,看那裝束不是別人,她娘李朝寧不知踢打了他哪裡,才過隔斷,被人放了下來。是之前聲稱是她爹的那個人,寶兒身子一動,當即要上前去,可沈江沅卻是一把按住了她的肩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別動,看看怎麼回事?」

    李鳳棲也旁探出一點來:「嗯,寶兒先別去。」

    他可不想在這院子裡鬧出太大動靜來,沈家人和信陵君都在的話,怕是要吃虧的。

    寶兒哪裡能瞧著自己娘親吃虧,可她剛要上前,卻見明明更加嬌小的母親,揮手打了常遠山!

    小姑娘頓時定住了一般。

    李朝寧氣得揮手抽了常遠山,也是怒極。

    眼看著她轉身又要離去,男人急的來攔她:「朝寧,你怕的是什麼?」

    女人低頭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我不害怕,但是我不想這樣跟你去見她,才從鬼門關撿回來的母子兩條性命,你當珍惜,這個惡人我不做,我要回去了。」

    常遠山拉住她的手腕,自然也惱:「這算什麼惡人,我娘不是也說了,只要沈曼答應,可應你進門。我帶你去問問她,這就給你個交待!」

    李朝寧掙脫不開,只對著他輕輕地笑:「如果這就是你給我的交待,還是算了吧。老夫人的話我聽清楚了,也聽明白了,我呢,出來之前也謝謝她了。但雖然我是小門戶家的,也知道貴妻賤妾,跟你成親的那時候還亂,但你常生也是下了婚書了的,我堂堂正正嫁給你,不是為了想進常家大門來做妾的。今天跟你來,也無非就想讓你看清你自己,無非想弄明白,當年到底怎麼回事,那麼快你就忘了我李朝寧娶妻上門。」

    男人臉色頓變,似惱似怒,可到底是抿了唇沒有開口。

    女人撩起臉邊的碎發,掖在了耳後:「今日我和你家老夫人說起當年,她臉色極其不自然,你倒是惱怒了,還打翻了茶碗。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從前就有人從中作梗故意說我死了,你怕是信了人家的話了。當然了,可能女人對於你來說也就如同常服那般隨便,不然怎麼嬌妻美妾,過得這麼自得?就是因為那個人是你的親爹親娘,所以你才不說原由了,我說的對嗎?」

    常遠山頓現愧疚之色:「怪我,是我錯,都是我錯。」

    朝寧笑,一臉柔色:「其實我昨天打聽了下,將軍府的大將軍常遠山從前也算寒門,都說是和沈家攀了親短短几年才扶搖直上,常生,你如今雙親在堂,嬌妻美妾,還有一雙兒女哦不,現在有兩個兒子了,這樣的你,能給我什麼交待?嗯?讓同生共死的髮妻帶著孩子進門給你做妾?」

    男人不肯放手,聞言更是咬牙:「說到底還是在意名分,是嗎?」

    女人搖頭,定定看著他的眼睛,眸光閃出光亮的清淚來,反手握著他的手輕輕摩挲:「我要我的常生,可你再不是了。」

    在她的面前,他仿佛又變回了從前無措的常生,可他當然做不回常生了,無須置疑。

    她從來都是這樣聰慧,他目光灼灼,心如絞痛,可偏偏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朝寧從懷裡拿出一個物件來,是他在路上放回她手裡的青龍古玉,她抓過他的手將東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上:「其實你還活著,我很高興。還記得你從前跟我說過什麼嗎?成親那天晚上你跟我說,一生一世只有我。我以前帶著你逃難,你傷腿不能走的時候,我背著你走過三十幾里,那時候你燒的稀里糊塗拽著我又怎麼說的了,你說別不要你,我救你性命,護你一時,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後你一輩子……」

    她這個樣子,只叫他心慌,從前她背著他逃難的模樣怎能忘記。

    未等她把話說完,男人已然紅了眼睛:「一輩子護著你。」

    他還記得,真是難得。

    女人背對著假山,背影寥寥:「嗯,謝謝你還記得,可我現在不是需要你護著我,縱然你現在錦衣華服家財萬貫,縱然你現在權勢傍身如日中天,你也不是我想要的常生了。現在鄭重告訴你,我不要你了,放過你了,咱們就此別過,願君好,你保重。」

    說著狠命掙開他的鉗制,與他錯身。

    驚得堂堂七尺男兒無力抓住,竟然一撩袍角跪了下來:「朝寧!」

    眼看著女人要走,寶兒也再藏不住,一下跳了出來:「娘!」

    李鳳棲連忙去追:「寶兒!娘!」

    沈江沅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一幕,站直了身體又來推顧蓮池回去:「誒呀呀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這可如何是好……」

    一轉身,卻是嚇了一跳。

    顧修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了身後,此時正看著跑過去的寶兒,目光複雜。

    第十三章

    時間總是過的這樣的快。

    顧修看著沈曼的臉,不由別開了目光。

    他臉色疲憊,揉著眉心坐在桌邊撫額,沈夫人在旁低聲相勸,包著頭巾的沈曼靠在她的肩頭嚶嚶哭泣,幾個丫鬟婆子都輪番勸慰,孩子在旁呼呼睡得很香,都說女人們到一起,會呱噪得很,他從未感到如此的煩躁。

    奶娘病重到去世,已然讓他兩夜未眠。

    本來是在家裡操辦喪事,一邊是念經打坐什麼都不管的林十三,一邊是不吃不喝不哭不鬧的顧蓮池,他心力交瘁也無心安撫,誰知道這麼一會兒常家又來人請他去,說是出大事了!

    常遠山的身邊,自然有沈曼的眼線。

    他這兩天的動靜,都在她眼皮子底下,包括他這會將人帶回了常家,她急忙給家嫂和信陵君請了來,商議此事。男人和女人的思想大不相同,沈曼的哥哥沈義家中一妻一妾,也算和諧,作為沈曼的嫂子,沈夫人雖然也因常遠山的行徑感到氣憤,但卻是不以為意的,扳著女人的肩頭,她幾乎覺得沒什麼大事,只是安撫著她:「千萬要緊自己身子,才剛生完孩子,別管他領了誰回來,誰還能動你的位置怎麼?你現在是沈家的大功臣,嫡子才剛兩天,還怕他反了天了?」

    沈曼從來也不是個安生的主,哭泣也是因為才剛生產,撕裂的疼還未過去,一想到前腳在鬼門關挪回來,後腳就有人進門,當然氣憤,嫂子的話不無道理,但是她在沈家嬌生慣養的習慣了,從來都人人疼著她,此時更覺委屈。

    丫鬟婆子都是娘家的,越是勸越是哭得厲害:「嫂子你說我拼死拼活生個兒子有什麼用,你說我千挑萬選選這麼個丈夫什麼東西!這幾年我過的什麼日子你是知道的,才剛好些有點盼頭了,誰想到這時候又冒出個來!」

    她少女時候就是任性,顧修頭疼,後面也聽不清哭的什麼了。

    他從小孤苦,作為遺孤,沈家受到託付對他十分照顧,奶娘有什麼事也會去沈家商量,原本和沈曼也是青梅竹馬,如果不是出了阿青這個意外,早已成為了沈家的女婿。

    歲月在沈曼的臉上也是殘忍,她再不是少女模樣。

    顧修的目光再一次在她臉上一掃而過,越發的頭疼,沈曼卻是喋喋不休的抱怨著,仍舊許多人安撫。

    他無話可說,轉身出了大屋裡,院子裡倒是乾淨得很,他走到假山前發現幾個孩子在一起,除了自己那個異類兒子,那三小隻都探頭看著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顧修上前,看見常遠山和一個女人正在拉扯。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正是白日見過的李朝寧,聽著她的話,當真意外。

    從外表上講,這女人溫婉秀美,看著她的眼睛就知道應當是個溫柔的女人,見其言行,可見內心堅定,驕傲得很。沈曼正好相反,她從小驕傲潑辣,妝容常常美艷,但她其實最是敏感,脆弱,多疑。若不是這樣,當年也不至於發生那麼多的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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