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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40:21 作者: 林小瓏
    不是抽象畫,卻有一種抽象的風格。

    印象派的精粹在於,瞬間即永恆。記下瞬間,靜中其實是動的,動中又是永恆的靜止。

    老師走了過來,仔細欣賞畫作,目光定格在畫中男孩的側臉上,其實彼此的臉容都是模糊的,像不對焦的相片,女孩白皙甜美,即使不笑也顯出柔和來,而男孩的目光描繪得仔細。羅曼蒂克的法籍老師說:「你很愛她。」

    不知道為什麼,小糙的臉紅了,然後就咬了司玉致一口,還是咬在他臉上。不輕不重,但一圈暗紅色齒痕顯了出來,估計沒有兩三天也消不掉。

    只有司玉致懂得她的舉動,笑了:「別不好意思。你長大後,是要嫁給我的。」

    「誰要嫁給你!」小糙說得淡淡的,但一對眼睛很亮。她沒有笑,很冷靜地轉身走開,直接離開了房間。

    但掩上房門那一刻,那個有著很亮的眼睛的小女孩,月見能聽見她心跳頻率加快的聲音。原來,她也曾對司玉致有個超越兄妹情誼的好感。但下一秒,小女孩又恢復了平靜。月見知道,也僅僅只是好感,一丁點兒,根本不足以讓她喜歡上司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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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下一秒,場景又轉換了。

    她在一間很黑很黑的屋子裡。傭人們都回到了前院裡的傭人宿舍。四處死一般靜。莫名地,她就感到了很害怕。

    是她十二時的模樣。但那個陌生的小糙,臉龐已現美艷的端倪。她的身體開始發育,而且發育得很好,曲線玲瓏。

    她在二樓,但已經聽見樓下傳來的動靜,令人不安。她抱緊了自己,縮進了被褥里。然後她聽見了很輕很輕的開門聲。

    他的腳步,他的氣息,是她熟悉的。

    「別怕,是我。」司玉致跑到了她身邊,壓低了聲音對她說,「家裡進賊了。」

    小糙嚇得瞪大了眼睛。

    她的臥室是帶陽台的,二樓那麼低矮,賊沿著水管爬進陽台不是難事。而且聽動靜,賊已經注意到這個陽台,在找下腳點了,空中傳來細微的踩踏空心水管的嚓嚓聲。「快走。」司玉致牽了她的手,帶了她下床。他的手很溫暖,使得她安心。她低著頭,眼睛只敢看著腳尖,跟著他快步走了起來,越走越快,幾乎是跑的。

    她躲進了司玉致的房間。

    他的房間沒有陽台,他住在四樓的閣樓上,窗戶開得很高,那裡很安全。他將門反鎖了。

    司玉致出身是富貴的,但私生子的身份卻尷尬。他是長期客居紗沙家族的。而且他的脾氣也很古怪,有藝術家的味道,卻又沾染上了藝術家才有的怪癖行為。例如,他愛住閣樓,還命人將天窗焊上了鐵柵欄。那種味道,猶如坐牢。

    但此刻小糙覺得,十分安全。她撲進了他的懷裡,抱著他,身體在抖。

    「別怕!」他摟著她。

    她太害怕了。姐姐出國了,所以傭人與守衛們都學起了偷懶。賊闖了進來,若為金錢她並不害怕,但另有所圖,她不敢想像。

    夜裡太靜了,不知是幻聽還是真的,她似乎聽到了賊翻找東西的聲音,甚至乎好像有腳步聲在閣樓下徘徊。那裡是畫室。畫有許多她的肖像畫的畫室。所有畫,都是屬於司玉致的,因為是他所畫。

    但司玉致的身體是暖的,心跳是沉穩的。她貼著他胸膛,聽著他的心跳,一顆狂躁不安的心,也跟著穩了下來。

    半夜時分,她實在太困。氣溫又低又冷,為了不打糙驚蛇,閣樓沒有開燈也沒有燃起壁爐。她只好擁著他,倆人縮進了被子裡。她甚至將頭也埋了進去。

    但是她又感覺到了什麼。「別動。」司玉致聲音低醇暗啞,比起平時的冷靜自持,居然多了分性感與壓抑。她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那裡起了zhangpeng。她才明白到,原來男女是不同的。

    也是她第一次明白到,原來男女是不同的。

    「原來是真的。」她喃喃。

    「嗯?」他的聲音沉悶,透著壓抑。

    「你喜歡我。」

    司玉致有些無奈:「你現在才知道。」

    她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身體,頭貼著他的頸窩,氣息噴在他的鎖骨上,麻癢一片,他壓低聲音喝止:「別動。你這個不安分的壞女孩。」

    後來,她怕極、困極,抱著他睡了過去。

    當門被猛地推開的時候,光亮猛地沖了過來,如一頭猛獸撲到了身上,甚至帶著灼灼的痛。

    她嚇得「啊!」的一聲大叫,是司玉致首先護住了她。

    她還穿著睡衣,粉紅色的棉質上衣,衣扣在昨晚的那場大逃難里,脫了好幾顆,甚至顯出了內里隱約的美好風光。更要命的是她的雙手還抱在司玉致的腰背上。

    來的是司玉致的爸爸。這一幕刺激到了他。

    沒有聽任何解釋,陳蕭庭抄過一邊的棒球棍對著他打了起來,一邊打一邊罵:「你就這德行?做出這樣的醜事!玷污我的名聲。」

    「看我打不打死你!」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名聲。

    司玉致一聲不吭。十四五歲的少年,即使再倔也還是狂的,忍耐有限,冷譏:「我的德行怎麼了?你四十多歲時,還不是搞大了她的肚子。她那時才19剛滿。沒有你的德行,哪來的我?難道你以為,你還有名聲?還有你別忘了,我姓司的,敗壞了哪門子陳姓名聲?」

    然後,小糙聽見了一些悶響。

    原來是司玉致的左腿骨折了。

    陳蕭庭被戳中了死穴。他今年54,而司玉致的媽媽才33,是他的外室。這是個私德有虧的老男人。

    即使54歲的他,依舊擁有一副好皮囊,但內里早已腐敗。小糙鄙夷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刺激到了陳蕭庭,不能對她怎樣,畢竟她是紗沙家的二小姐,而一股邪火只能發在司玉致身上,棒球棍往他肩膀落下。

    司玉致嘴硬,絕不求饒。

    小糙猛地撲了過去,護在了司玉致身上,「嘭」的一聲響,打中了她的肩頭,月見甚至能聽見肩頭骨裂的聲音。那種痛,隔著同一張皮傳遞到了月見的身上,但小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直到司玉致又撲到了她身上,替她擋了。

    「他是我未婚夫,你敢打他!」小糙厲聲喝。

    兩個男人同時愣住,時間猶如靜置。這一瞬,成了永恆,永遠烙進了司玉致心底。但於小糙而言,只是一時感動、一時任性、一時衝動的感情宣洩,與對這個令她厭惡的男人的挑釁。

    陳蕭庭眼睛充滿了血紅,一棒往司玉致揮去。

    「玉致!」小糙與月見同時大叫。

    眼裡一片模糊,月見掙扎著,終於清醒了過來。原來是一場夢。

    但她的第一層記憶回來了。那不是一場夢,是真實發生過的。她記起了這一部分。

    她這才發現,自己流淚滿面。

    洛澤原本抱著她,但此刻離開了她。他的雙手自她肩頭垂了下來。

    夢中,她一直叫著的是司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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