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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41 作者: 勖力
說這座城,也說城裡的人。
腳下的高樓,鋼筋澆築起來的,與其說牢固,不如說真金白銀砸地瓷實。
那麼不瓷實的地方,就要拿更多的真金白銀去剷平它。
這就是商人的使命。合理合法地使用每一分資源。
連綿的雨困一座城,盤桓的人,眼見著高樓下重重的煙,像是水霧,也像傾塌的灰飛。
*
周軫這頭結束已經快十一點了。
下了酒局上牌局,他身上的酒氣早散得差不多了。裡面遠沒有結束,只是惦記著嘉勉的情況,這才佯裝父子同台,吃相太不好看,從牌桌上撤下來。
周叔元如今難得打通宵牌,老二執意要走,楊主任也不惱,說二子撂我兩遭了,我只當快喝喜酒了。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牌桌上的四個人齊笑,邊上相牌的也跟著附和,說老二這兩圈贏得全充公,打籌子拉倒。
周軫不能再情願了。把位置連同贏得籌碼全交代在原位。
搬風的空檔,周軫跟周叔元遞了倪少陵那頭的意思,順當的話,他預備在月底飛趟大連,七月頭上不太平,當真碰上颱風,航空管制又得耽擱些日子。
周叔元明白老二的意思,夜長夢多。真章父子倆擱在心裡,嘴裡竟是些輕佻話,「所以這股子熱孝勁,是忙著回去做倪家的女婿了。」
男人做事權衡利弊、抓大放小。這是周叔元樂於在自己兩個兒子身上看到的品質,然而,一碼歸一碼,他警醒老二幾句,「你媽到現在還沒拎得清爽,她只當你一時興起記掛著年少的情意,鬧著玩的。」
人嘴兩張皮。
那姑娘跟過不該跟的人,是再真不過的事實。
「要我說,你歡喜她,怎麼養著都行。倪少陵那頭本就有愧,他也不至於摁頭要你做半子……」
「看來我上次的話沒說明白,嘉勉是我自己的事,我不需要任何人點頭。」周軫冷笑望周叔元,乖張邪祟,「我可以跟你一樣把任何女人養在外頭,唯獨她!」
還有,「倪少陵那頭背書得成的話,依你周叔元的性子,我相信你不會拒絕倪家的女兒。只當是嘉勉的『嫁妝』了。至於我媽那頭,留給你去料理。」
一個家,有個人拍板就夠了。
總之,誰說不,都不好使。
*
小旗跟著老表進屋的時候,忍不住吐槽他,得,房東賺大發了,攤上您這樣的主。
因為嘉勉給周軫大門鑰匙,他說誰高興揣把鑰匙在身上,回頭就讓人來換密碼鎖了。
指紋解鎖進來,周軫交代小旗,麻溜來麻溜走。
小旗送他到樓下,說要上來借洗手間。小旗幾次上門,老表都不肯他進屋的,當這裡是嘉勉姐閨房似的。
冷眼旁觀的人不禁忖度,這樣偏執的人要是知道些什麼,會不會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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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軫出差新加坡的那幾天,嘉勉在房裡支了蚊帳,一勞永逸地隔絕蚊子,就是洋相了點。
他說,現在誰還用蚊帳哦。
嘉勉小時候她最喜歡一個人待在蚊帳里看外面,朦朦朧朧,蚊帳全由六邊形的孔織連起來,她喜歡這一隅的感覺,沒有蚊子,風扇的力道也隔絕地緩了些。
眼下,周軫挑簾而入,床上的人蕭薄的睡裙,側睡著,背朝他。周軫單膝跪倚過來,才挨到她一點,懷裡的人分明地顫抖了下。
銜著酒氣的人貼耳問,「沒睡著?」
下一秒嘉勉側過身來,平躺著,不聲不響地迎望他。周軫匯她,也盤問她,「那些個老女人說什麼讓你不痛快的話了?」
嘉勉據實搖頭。
「那怎麼臨時逃了……」他嚴苛的批評口吻,冷漠但狎昵,「這可不行,太太外交可能是你將來免不了的日常。」
房裡的冷氣很低,周軫身上的酒氣很濃。
「周軫,這個房子現在市價要多少錢?」床上的人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
坐在床邊的人一邊脫外套,一邊松領帶,「這處已經炒到有價無市了,剛需的人買不起,改善的人瞧不上。」所以只得一年年地賃,政府呢也只能拿著納稅來的錢再養這處的市容建設。
純粹是拆不動了。
「看上這裡的房子了?」
「買來幹嘛?加入老頭老太跳廣場舞的業主群哦?」某人的話刻薄極了。
他把話題重新牽回頭,面上再平靜無瀾的口吻,仿佛今晚嘉勉這樣臨時撂挑子,他確實不歡喜,「那些個官太太說話向來傲慢且瑣碎,哪怕真說了什麼,也不值當和她們認真的。嘉嘉,我必須把你放在我的社交圈裡,否則你是什麼,嗯?」
夜靜得悄然,一息間,躺著的人突然坐起身,悶頭悶腦地撲進了周軫懷裡,她額頭蹭到周軫下頜處,他才覺察到不對勁。
嘉勉身上很燙,像是發燒了。
蚊帳的一簾繞著二人身上,周軫一面撣開,一面伸手來探嘉勉的溫度,罵她,「燒成這樣,怎麼不吭聲!」
起高燒的人像是有點糊塗了,她回答他方才的話,「我什麼都不是。今天那樣的局面,換了別人,她們絕不會臨時逃出來的。」
滾燙的人,出一口氣都是熱烙的,拂得周軫跟著被燎到了。她鮮少這樣的,也許發燒的緣故,周軫無端發現他竟然受用得很,受用她這樣的小孩脾氣,也任由她抱著。此刻他像極了一個家長,原本很有立得住腳的原則來教訓她,然而她說幾句軟話,他就渾忘了,忘了要她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