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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41 作者: 勖力
    嘉勉下意識去抹嘴。

    周軫惡作劇的笑了,「笨蛋,說什麼都信。」

    對面的司徒就咬著筷子,想不尷尬都難。咳咳算作提醒,這還有活人喘氣呢。

    嘉勉在桌下踢了下周軫,他這才收斂了些,鍋里的湯燒開,周軫份外磕了些胡椒粉在碗裡,盛了碗湯,卻是給嘉勉的,他說豬肚雞就得多些胡椒粉才出味。

    再招待司徒,弄得司徒受寵若驚。眼神跟嘉勉吐槽,果然人家的男朋友從來不會讓你失望。

    桌上難免會聊到工作,問及司徒男友是做哪行的,等等。

    周軫是這些話術上的老手。他自幼耳濡目染,想那時候,沒成年就被一桌的人架高盤地喝白酒,他都沒在怕的。

    司徒和嘉勉聊的話題,他多數是聽,偶爾詼諧地插幾句話。

    聊到嘉勉的工作時,周軫問老蔣那頭的單敲定了嘛?

    嗯。

    周軫面上淡淡頷首,這事他再沒說下文。但是嘉勉知道,周軫許姚方聖好處了,通常業內一個大佬就能帶動一個行業的蝴蝶效應。會展更是如此,敲定一個大佬的展位,主題就成功了一半。

    這廂,嘉勉還記著嘉勵給她介紹工作的人情,一直想請師兄一頓飯。嘉勵嘛,又始終吊著姚方聖;

    那廂,周軫已經拿最江湖的法子,壓倒性地還了他姚方聖一頓席。

    某人和小時候那會兒一樣,吃東西總是三心二意的,死活要過來吃夜宵的他,最後就喝了兩碗湯,吃了幾個點心。

    他嘴刁得很,說一切從籠屜上下來的食物,不趁那鍋氣消失之前吃掉,都是沒有靈魂的。

    所以他最最看不慣打包麵條點心的人。

    純粹瞎對付。

    大晚上的,他被幾個點心頂著了。嚷著要喝茶。嘉勉搬家東西本來就有限,哪會面面俱到到如此細緻,她說沒有茶葉。

    但是冰箱裡有瓶裝的烏龍茶,問他要不要?

    「熱一下吧?」甲方永遠只是甲方,條件很多。

    嘉勉拿才買的雪平鍋給周軫熱烏龍茶,司徒要幫著收拾桌上,嘉勉說什麼也沒讓,於是電燈泡乾脆自覺去洗澡了。

    騰空間給他們二人,站在灶台前,嘉勉微微嘟囔,說看吧,弄得人家司徒很尷尬。

    周軫不依,他說我做什麼了,就尷尬了。我就是來會你的朋友呀,「這麼多年,你都沒忘記人家,可見有值得交的地方。」

    或者,值得這個詞本身就利益化了,小時候的朋友才不圖什麼值得,就是和他(她)在一起很開心,萬萬足夠。

    接近三十而立的周軫,其實他門清得很,世故圓滑,甚至急功近利。他能陀螺轉地安排自己漏夜也要去拜訪榮休的官員,卻也在這六十平的房子裡,認同嘉勉無關利益的微時夥伴。

    一切的目的,她開心就好,還能損失什麼?

    鍋里的茶滾了起來,嘉勉倒進杯子裡,再遞給他。

    某人受用,享受她的熱情,「謝謝。」

    逼仄的廚房裡,站兩個人就滿了。嘉勉把桌上的碗碟搬到水池裡來洗,她洗碗其實很費水,一直開著水龍頭,全用流水沖。

    她小時候在他外婆那裡就是如此。

    提起他外婆,嘉勉多嘴問了一句。

    周軫說,早不在了。過世五六年了。

    啊。嘉勉面上一怔,說了句抱歉。

    某人渾不吝,「人老了總要沒的,難不成真做老不死啊。」

    嘉勉垂首沒說話,她很難像周軫這樣,對生死看得像明日的天氣。

    時間沉默了半分鐘,廚房裡只有流水的聲音和燃氣熱水器工作的聲音,周軫擱下了手裡的杯子,從嘉勉身後環過去,替她關了水龍頭。

    就著她的手,替她洗起碗來,耳鬢廝磨的氣息里,他難得認罰的嘴臉,「都不死,我們都得長命百歲的活著,好不好?」

    嘉勉卻自顧自悶悶地抱歉,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人不會不死的。

    只是她也許比許多人多了一層感受,就是意外背後的創傷。上一秒還在平靜里,下一秒就被裹挾進了毀滅的漩渦里去,她永遠記得,那天醫院派人來接嘉勉。

    說的是,你爸爸不好。

    十三歲的嘉勉是爬上車的,因為整個人是軟的。

    從那以後,她怕談及生死。

    也怕醫院,從前她引以為豪的外科醫生父親,如今,已經很多年沒有提及過了。那日一起吃火鍋,周軫問她,想過嘉勭當醫生嘛?

    「叔叔都說,嘉勭像極了我爸爸。我不知道嘉勭當初報醫有沒有爸爸的影響,我一直不敢問,怕有,周軫,真的,每次見到嘉勭,他和我說回醫院了,我都會很認真地囑咐他,路上小心。」

    「我不敢多說什麼。儘管我一直很喜歡哥哥,但他到底不是我嫡親的,我想要叮囑他,多休息多吃飯,他吃的比你還要少,這樣不行的,體力會跟不上……」

    司徒從洗手間裡洗漱完畢出來,看到的一幕是,嘉勉被周先生抱在懷裡,低低的掩泣著,周先生朝司徒不遠不近地一個噓聲,是抱歉也是禁止。

    禁止司徒過來詢問。因為有時候,眼淚是最好的宣洩,不哭一哭,你都不知道自己苦在哪裡。

    你當葬禮上的人,都是哭去了的人嘛,不是,哭的從來是活著的自己。

    生到死的法門,就在那口氣,那口氣沒了,人一切都歸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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