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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41 作者: 勖力
周軫笑納過來,再拿話搪塞她,「回頭我會轉告我們的大師傅。」
倪嘉勉氣成個河豚。
因為她說他家的壞話了,還被聽到了。
周軫平生最樂道的戲碼,一出他家老爺子樓上剛演的,扮豬吃老虎;
還有一出,感謝今天友情出演的倪嘉勉,這戲的名字就叫:跌下神壇。
原本沒什麼,她是顧客,有權利批評她的消費品。然而有人在乎呢,在乎她的話由人聽到了,在那小心翼翼地撿她的人設碎片呢。
她著一件藏青色幾何花紋的毛衣背心,打底的白T是短袖的。很有趣,仿佛把春夏雜糅在身上。
鴨舌帽下的長髮,很冷峭的酷。
手裡一杯見底的奶茶,周軫甚至能想到她大學時的樣子。
很好,今天的倪嘉勉很鮮活,像一簇鬼火,它遇氧氣就生動起來了,在人間。
嘉勉不打算理會他,他說是她自己來的,他沒請。
她也沒要來,隨即拉司徒就要走。
司徒買的火腿還沒包好呢,她是出來問嘉勉中午吃飯能不能加一個人,她男朋友公司停電了,今天的加班取消了,臨時想過來找她們。
再者,明眼人都看到了,眼前這男人認識嘉勉,而嘉勉也有意躲對方。
司徒分不清是敵是友,只覺得對面這個男人過分好看,不是善茬的樣子,或者,再不中聽點,也不是嘉勉的良人。
豈料這男人徑直叫出了司徒的名字,他喊她,「司徒小姐?」
司徒呀了一跳,看對方也看嘉勉。還是那句話,這個男人太好看,好看的人盯著你,你很難沒羞恥心。
周軫笑出聲,他是聽嘉勉喊了一聲,有點印象,這個複姓,「我有聽過你,嘉勉小時候常在我跟前念叨你。」
「我沒有。」當事人矢口否認,否認他的言詞含糊。她也許在他們面前提過司徒,但絕不是他描白的那樣。
「就有。不然我怎麼記得人家司徒小姐。」
邊上的司徒就很尷尬。
有沒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兩個人在鬧彆扭,肉眼可見的那種,甚至是曖昧的,新鮮的,一人想逃一人捕捉的那種戲碼。
過來人都懂。
苦了旁觀者。因為司徒能從對面男人目光里讀出些什麼,比如友好,再比如隱隱的決心。
周軫走過來問候她們,來店裡買什麼的?
司徒如實以告,也聽清了周軫的自我介紹。哦,他是諴孚坊的老闆。
周軫笑,與司徒很和煦的寒暄,「可以這麼說,但我來這裡也是同你們一樣的買東西,要劃帳的。」他委屈的口吻,隨即就地做起了東道,他要請司徒吃點心,讓她進去隨便挑。
司徒擺擺手,再看看嘉勉,心想,人家投誠般的示好,你表個態呀。
周軫無妨,反而打趣司徒,「我請你,司徒小姐看她幹嘛?」說罷,當真喊店員過來,請司徒小姐進去挑點心。
司徒看出來了,請她吃點心是誠意但也是託詞,想和嘉勉單獨聊幾句才是目的。
*
風細細地吹著,把二人身上的菸草味與香水味吹糅在一塊。
周軫問嘉勉,怎麼想起來桐城的?
「今天是我爸的忌日。」
難怪一身素調。妝也淡。他倒是忘了,她父親具體哪一天去的了。
周軫一時的心神蕩漾悉數回歸平靜,因為她的一句話。
「我真記得你朋友的。」
「你記得唄。」她低著頭,不看他。
「我記得這個姓,也記得嘉勭說過,她媽媽因為打牌興頭上才不管你的,差點把你弄丟了。」
嘉勉這才抬頭看他,是生氣,反正動容了。他還要說什麼的,嘉勉看到司徒從裡面出來了,本能按下的念頭,手很匆忙地打了下他的手臂,周軫手裡一直捏著一隻聞香杯呢,不設防地由她一打,鬆脫掉了。
乖乖,碎了。
某人即刻薄情人的嘴臉,「你賠!這一套里,攏共才四個!倪嘉勉!」
那頭,周叔元他們從樓上下來。
一行人出來便看到周軫和一個小姑娘調情狀。
他捉著人家姑娘的手,要人家賠什麼東西。幾個年紀大的高管最看不慣小周這一點,然而老周在前頭,也不敢議論什麼。
周叔元逆光里看老二和老二身邊的姑娘。
等嘉勉迫於禮數來到他面前和他打招呼時,周叔元才恍然大悟,他說笑的樣子,你說我怎麼能不老,當年那個小丫頭都這麼大了。
他猶記得倪少陵來周家的時候,手裡只牽著這個小侄女。
周叔元對於老二的那些風流事向來睜一隻閉一隻眼,他只問他關心的,「你叔叔這向都好?」
「都好。」
「前些日子聽說他辭了證券交易那頭的續聘,倪教授當真要做個閒雲野鶴了。」倪少陵如今除了S大客座教授的課,也就政府那頭的經濟顧問頭銜。
輕易不與何人為伍,
輕易不背人情債。
「叔叔常說他社恐,他說這些年為了妻兒他是硬著頭皮克服的,如今孩子都大了,他要做回社恐本恐了。」越活越回去了,好像個周伯通,嘉勉看似在玩笑親叔叔。
周叔元卻從這姑娘眼裡讀出了睿智的譏誚。
夏蟲不可語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