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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41 作者: 勖力
他家的師傅拆分火腿細緻又精準,秤上也不搞虛頭的。
嘉勉被司徒拖到了諴孚坊的店門口,三開間的店鋪,古色古香的黑底金字招牌上赫然油著三個大字,嘉勉對這家南貨行再熟悉不過。
小時候嬸嬸常帶他們來這裡辦年貨,她對裡面大理石面的櫃檯、抽屜到頂的貨架至今記憶猶新,還知道它們前面是店鋪後面是加工作坊。
諴孚坊幾乎包辦了S城人能吃到的能想到的各色糕點、蜜餞、海貨、乾貨,各色嫁娶的吉慶攢盒、四季盆景。
嘉勉那時最愛吃春天的青團,夏季的綠豆糕,秋季的鮮肉月餅,冬季的花生糖。
等司徒在裡頭買火腿的工夫,她在門口順道買了兩個青團,那個年紀輕輕負責站攤的小哥問她,要什麼餡的?
有蛋黃肉鬆的,有蟹粉的、鮮花牛奶的……
就很離譜。
司徒出來的時候,嘉勉把另外一個蛋黃肉鬆的青團遞給她。
倪二小姐一邊吃一邊吐槽,她真是本著不浪費的原則,硬著頭皮吃掉了,從前都是豆沙餡的,甚至沒有餡的,現在呢,「小龍蝦?肉鬆?蟹粉?還有辣條的……真是光聽就飽了……」
司徒早就習慣了,現在市面上的青團都這樣,五花八門。
嘉勉不管其他家,她很嚴格的客訴口吻,「這樣的老店也跟這種時興風,就很……掉架子。」
邊上的司徒還沒來得及言聲,身後有人插話進來,「我聽到了。」
司徒嘉勉齊齊回頭,說話的周某人手裡捏著個聞香杯,再怡然自得的情緒不過,因為這裡是他家的,
他是這裡名正言順的少東家。
今日的周軫穿了件煙藍色的襯衫,只比那煙散之前的藍多著一點點色,他似乎讀到了嘉勉的心思,二次言聲,
「你自己來的,我可沒請你。」
第18章 2.8
四月多柳絮,周軫陪周叔元出差一周,昨天下午回城的機場快速通道上,他還納悶窗外,這是下雪了?
周叔元笑老二,你還真浪漫,下雪!那是柳絮。
哦。柳絮,原來如此。只是,周軫糾正老頭:我說下雪哪裡浪漫了,明明是個很悲傷的默劇。
*
周叔元到底上了年紀,這些年,不到必要地步,他鮮少出差了。
能交給下頭做的就疑人不用,至於兩個兒子,依舊區別待遇,老大他全放心,老二事無巨細得跟他報告。
在談的煉化項目,老頭為此飛大連已經七八次了。
次次要求老二隨行,秘書該乾的活,周叔元全推給了老二。
才擱淺了大連那頭的談判,這頭家裡又有牢騷來找老周訴。
全是些老臣子,周叔元輕易不駁面的那種,只是苦了周軫,老頭拎他過來作擋箭牌。所謂一朝君一朝臣,他把事務交給老二管,有些老骨頭呢,仗著當初跟著你周叔元一路渾蹚的情誼,如今你那混帳兒子他不講情誼呀,老周,你到底管不管。
周叔元特地把談話地方放到老鋪這頭,就是想告訴他們,我當初憑著祖業,一點點做起來的。
沒忘本,也不會不尊重昔年的情分。然而,當初怎麼把鋪子交到老大手裡的,如今旁余的產業也是一個道理,我交給他們,就得有放手的自覺。這和看小兒學步一個道理,咱們做父母的就是再擅自,也作不了他的腳。
話說了不少,但細細品味,原地踏步。
這做領導的總是要有些「說了等於沒說」的本事在身上的。
兒子到底是兒子,沒有不袒護的道理;
老夥計們的苦楚也得由他們訴,周叔元親自給他們分茶,玩笑安撫幾個高管,說,教小兒就好比那半路夫妻,總是要磨合的,今日我把他叫過來也是這個理,咱們有話當面講、當面了。
磨合得了,那麼皆大歡喜;
磨合不了,該怎麼樣怎麼樣,無非就是你離我散的結果。
周叔元這話聽著徇私得很,但諸位也都是□□湖,自然明白,生意始終是生意,沒的由一人賺的道理。
合則來,不合則散。這話聽起來無情,但實則最最有情,貫通到任何事體上都是「絕對」。比如生意,比如工作,再比如……感情上升婚姻。
西山今年新出的明前茶,周軫把聞香杯湊到鼻息前細細地聞,側身站在二樓的檻窗邊。房裡的氛圍一時間被周叔元帶歪了,老頭前一秒還在安撫臣子心呢,下一秒滑鐵盧到他都快七十了,人家的孫子都快大學畢業了,我呢,我天天操心地跟個孫子似的,而養的兩個兒子他們都是我的爹!
這人啊,就是很玄的一種生物。
他們有時面對自己都未必肯誠實。比如,見不得人家好,但有人比你慘,你莫名會很受用,甚至會同情他。幾個管理層中有兒女雙全的,有早早抱孫子的,聽老周願意哭訴家務事了,哭訴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不爭氣了,極為的共情,共情原來老周也有「不圓滿」的地方,甚至比比皆是。
呵。周軫不願意看老頭的戲,薄情人的眼淚好像彌足珍貴似的。
他俯首看樓下,來往的客流里,他幾乎一眼看到了個熟悉的面孔。
手裡的聞香杯甚至都沒擱下,就下了樓,走到她們身後,聽到的是有人極為嚴肅的客訴,批評他們的青團,人云亦云,沒主張,沒情懷,掉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