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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41 作者: 勖力
    珍珠大小的扣子,落在防滑漆面上,蹦了又蹦,最後滾到邊上泊好的一輛車子下面。

    那頭嘉勵看她停下來,沒陣仗地左望右看,問她幹嘛呢?

    嘉勉:「我的扣子掉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分鐘,嘉勉跪伏在地上,很詭異地拿傘去夠車底下那顆紐扣。

    嘉勵儘管看不著,也覺得洋相極了,「就一顆扣子!」

    嘉勉手機丟在一邊,姊妹倆如同從前拌嘴,「我知道一顆扣子呀,我不是正在夠我的扣子嘛!」

    好端端的衣服,少一個扣子,多彆扭呀。

    嘉勵說她強迫症沒救了。

    零點已過,地庫里已經少有車進車出的動靜了,偶爾一兩個夜歸人。

    倪嘉勉如此鉛筆裙地跪在地上,不消說是三更半夜了。即便是大白天,任何經過的車主都會訝異這女人在幹嘛,偷車子哦?

    於是,一輛點眼的銀色添越懶洋洋地從這裡滑過去,車主不禁往這邊的活人掃一眼,隨即傲慢地收回目光。

    直柄傘像圓規畫圖那樣,一個弧度,嘉勉總算把扣子從車底下掃出來了。

    她去到另一面去撿,人將將走過來,才俯身之際,

    那輛傲慢的賓利去而復返,準確說,是倒回來了。

    嘉勉自顧自地撿她的扣子,不遠處車裡的人,降下車窗,聲音在這深更里聽起來,有點輕佻的不懷好意,「你在幹嘛?」

    她沒往聲源那裡看。

    視頻通話,被該死的倪嘉勵給掛了。

    她剛想再撥過去,車裡的人下車了,不等嘉勉的腹誹生效,那人的聲音落在燈火里,

    譏誚且明朗,「倪?嘉勉。」

    第12章 2.2

    嘉勉離開X城時,短暫交割了她的工作。

    恰逢他們的項目移交,藉此開了個簡單的送行會。上司姓秦,對於嘉勉的情況了如指掌,也明白她的走意味著什麼,只問她,「梁先生那裡……」

    「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

    秦痛快點頭,說梁先生肯放你走,我自然執行。臨去前,秦和煦祝嘉勉,「前程似錦,有朝再會。」

    其實彼此明白,皆是些世故話。

    一個人脫離一個社交圈子,當真有心斷了聯繫,遑論去別的城市了,就算彼此留在同城,偌大的洪流,你和他也只是那滾滾紅塵里的一對微不足道。

    梁齊眾說過,這世上所有的事,只分有心和無心。

    嘉勉,我有心,等你到天亮,也不過是打個盹;

    無心,連一秒鐘也會吝嗇。

    有心,千方百計也會見你一回;

    無心,我們只會交給時間去泯然。

    這就是倪嘉勉闊別十一年後重逢周軫的心情。

    她一身幹練的職業穿著,窈窕纖瘦,長發散著,散在雪緞翻駁領上的一縷,襯得比墨還濃。

    一隻袖口打散著,而手裡捏著一枚圓圓的紐扣。

    周軫依舊問她,在幹嘛?

    下一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說差點沒認出是她,但還有印象,印象這些年來,嘉勵朋友圈裡po出來的姊妹合照。

    最新一張是春節的。

    嘉勉耳上還帶著耳機,有人自顧自說了許多,才意識到,她可能沒聽到,有些不滿地提醒她,提醒摘耳機。如同紳士見女士得摘帽一樣。

    嘉勉照他的意思辦,隨即聽到周軫問她,「你不要說你不記得我了?」

    「周軫。」她輕輕拂掉他的疑慮。

    對面的人這才淺淺的滿意,重新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待幾天?」

    嘉勉把扣子放到外套口袋裡,手裡的直柄傘也重新掛好在包側,時下並不是敘舊的好時機,她微微託詞狀,話鋒一轉,問他,「你住這裡?」心上卻是否定的,不至於,他這個公子哥不至於住這樣的公寓,嘉勵也沒提過。

    「不,我回家。」

    再尋常不過的寒暄,但有心人卻聽出了玄機。他著西服襯衫的裝扮,卻沒有系領帶,身上隱隱新鮮的香波味。

    嘉勉無謂地點點頭,舉舉手裡的手機,交代她為什麼會來這裡,「很晚了,我也得回家了。」

    說完,錯錯身就要走,去找嘉勵的車子。

    「嘉勉?」有人喊她。

    扭頭之際,再聽他道,「你剛才那樣子真醜。」指她趴在地上找東西。

    倪嘉勉還是小時候那樣,她淡漠地看他一眼,沒有回話,背過身去,才沖周軫揮揮手,拿影子跟他說再見。

    周某人很不受用,一時笑一時嘆氣,心上油然的唏噓感,已經不是誰家有女初長成了,是長過了,眼睛擱到頭頂上的傲慢了,對他愛搭不理的呢!

    *

    周五上午八點,小旗來接周軫的時候,撲了個空,電話詢某人,您歇在哪了呀?

    周軫去頭掐尾地告訴小旗,他已經到公司了,半個小時前。

    「你別忙著過來,去趟老太太那裡,對過那家餛飩店,幫我打包一份生餛飩。」

    小旗問老表,「你吃啊?」

    是的,他吃。周軫說,他中午想吃餛飩了。

    小旗有點不服氣,「食堂里多的是餛飩。」

    周軫不想和他囉嗦,「我就只吃那家,行不行?」

    行。您是爺。

    今日又不知抽什麼瘋了,大概害喜了吧。沒得旁余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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