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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04 作者: 許乘月
    當她話尾悠悠落地,大家除了瞪眼屏息,誰都發不出聲來。

    四下安靜極了,靜得似乎能聽到每一片雪花墜地的聲音。

    徐靜書回頭看向秦驚蟄時,唇角才一彎,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從被秦大人保護著站在台下的孱弱看客,變成此刻站在這裡反過來保護秦大人的訟師,這段路她走了五年。

    她終究實現了十一歲那年的心愿,沒有辜負所得的救贖與庇護,也沒有辜負秦大人當年的祝願。

    她看看台下已悄然退出人群的申俊與長帷帽遮身的白韶蓉,淚中又有了笑。

    她和同伴們都做到了。

    當年秦驚蟄讓他們好好地長大,如今他們一個個勇敢站到她身前,讓她看見,我們長大了,我們很好。

    將來,還會更好。

    會和你一樣,成為手執明火滌盪陰霾的勇者中的一位。

    徐靜書什麼也沒說,秦驚蟄卻像讀懂了她含笑淚眼裡所有的心語。

    當年做出保護那些孩子的決定時,秦驚蟄並沒有想要什麼回報,甚至不認為他們都會記得她。

    可今時今日,他們在長大後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面前,讓她知道,他們記得。

    這位被坊間稱為「芙蓉羅剎」、「冷麵酷吏」的大理寺少卿,第一次在人溫柔了眉眼。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到,她坐在那裡徐徐仰面,唇畔揚起,任風拂亂鬢髮,任雪沾上眉睫。

    就那麼笑著笑著,眼角沁出一顆顆晶瑩淚珠。

    風雪過後,就是生機勃勃的大晴天了。

    第98章 終章

    在陪審各方提出質疑詢問,徐靜書代秦驚蟄進行辯駁答詢至陪審再無話問後, 三法司主審便讓在場百姓做出表決, 並將多數人的表決意向作為最終審議的參考之一。

    當高台下的圍觀百姓大多站到秦驚蟄那邊後,陪審中那幾家原本想藉此案再度煽動民意的那幾家心知大勢已去;而真正關心當年案件判罰是否公正的陪審們也得到了滿意答案, 於是陪審各方表示認同了秦驚蟄當年「不公布藥童名單」的做法,並撤銷對她「濫用極刑」的質疑。

    至於皇后陛下在當年「藥童案」中究竟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這個真相併不是在此時此地就能得出結論的,眾人默契地暫且按下不表,只待擇日在朝會上進一步「探討」。

    今日會審的議題本就是秦驚蟄之事, 既百姓認可、陪審也無異議, 三法司派出的主審官們便當眾按律定論。

    驚堂木一拍, 終於徹底還了秦驚蟄清白。這意味著此後若再有人公開以此案質疑她為官操守,便可以「造言謗官」之罪論處。

    為了今日這個結果, 徐靜書已心神緊繃、絞盡腦汁兩個多月, 眼下大局落定, 她本以為自己在這一刻來臨時會狂喜, 會嚎啕, 會有感慨。

    可當徐靜書隔著紛揚雪花對上秦驚蟄那欣慰含笑的美目時,只覺腦中就剩一堆被榨乾水分的碎豆腐渣,除傻乎乎回她綿軟笑臉外, 喉嚨里再發不出半點聲音。

    *****

    申時回到信王府, 裹了大氅捧著暖手爐後,長久緊繃的心弦徹底鬆弛,徐靜書漸漸感到疲憊, 兩眼發直愣怔半晌,雖始終覺得自己忘了件重要的事,可就是想不起究竟是什麼。

    喝了半碗肉羹,又簡單沐浴後,徐靜書在念荷的照應下早早上了榻。

    她已有快兩個月沒有真正安穩睡過,此刻心無掛礙,加之大雪天的暖被窩又格外讓人好眠,頭才沾枕不過幾息的功夫就沉沉入夢。

    這一覺從黃昏睡到子時。

    徐靜書迷迷糊糊翻身仰躺,糯綿綿地哼唧兩聲,掀開眼縫覷著床帳頂傻笑片刻後,猛地驚坐而起,終於明白自己忘了什麼事。

    早上趙澈似乎與她一道出門去的大理寺,可到了大理寺之後……他人呢?!

    怎麼也想不起是幾時將自家夫婿給弄丟的,這讓徐靜書慌得兩耳嗡嗡直響。要完要完要完。

    【新任信王妃徐靜書在會審台上大顯神威後,腦子累斷片兒,回府睡到半夜才驚覺自己早上帶出去的夫婿不知被她落哪兒了!】

    如此聳人聽聞的獵奇之事,若傳了出去,怕是能榮幸地被登載到趙蕎名下那份雜報上!

    她著急忙慌地掀被下榻,連外袍都來不及裹一件就往外跑去----

    才繞過屏風就撞進趙澈懷裡。

    他應當是才沐浴了沒多會兒,披散在身後的發尾還有些微水氣。

    「大半夜的,外頭還下著雪,你袍子都不披一件就往外跑?什麼事這麼急?」趙澈微惱蹙眉,將她打橫一抱就往裡間回。

    哦,沒弄丟,他自己回來了。幸好幸好。徐靜書攀著他的脖頸悄悄鬆了口大氣。

    將臉藏在他肩窩裡,滴溜溜轉了幾回眼珠後,徐靜書果斷以過分甜膩糯軟的笑音掩飾心虛。

    「我就是醒來發現你沒在,這能不急嗎?我可時時將你放在心上的,一會兒不見都要找找才行!」

    哪敢說是因為到這會兒才想起他這個人來?這不找收拾麼!她還是很識時務的。

    趙澈將她安頓回被窩裡,雙手捏著被沿按在她兩肩上,垂臉凝著她,神情十分古怪。

    本就心虛的徐靜書被他盯得個面紅耳赤,偏又無處可逃,只能清了清嗓子,撇開臉:「看、看什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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