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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04 作者: 許乘月
    正月二十五這日,徐靜書帶著滿腦門子的疑問去含光院,打算找趙澈求教。

    哪知平勝卻告訴他,內城來的太醫官提前來為趙澈「看診」,趙誠銳與徐蟬也在。

    徐靜書也說不上來自己在心虛什麼,抖抖索索就想貼著牆根跑路。

    平勝笑問:「表小姐找世子是有急事嗎?」

    「沒有沒有,只是有點疑問想請教表哥,一點都不急。」徐靜書連連擺手。

    「三月官考在即,表小姐若有疑問,還是及早解惑為好,」平勝想了想,周到地提議,「玉山公子此刻正在世子書房內用茶,或許表小姐可以請他幫忙解答?」

    今日段玉山過來與趙澈議事,卻趕上內城太醫官提前來為趙澈「看診」,他便只去含光院正廳向趙誠銳、徐蟬夫婦問了好,就識趣地到書房等候。

    徐靜書想想也對,便點頭謝過:「也好。我想問的事,玉山夫子一定知道,那我去問問他。這樣等太醫官看診結束離去後,我也好去向姑父姑母見禮。」

    雖她每日都去承華殿問好,但這畢竟是在含光院,若聽說姑父姑母在這裡卻來了就跑,怎麼都說不過去。

    於是平勝便領她進書房。

    「玉山夫子安好。」

    獨自在趙澈書房內枯坐喝茶的段玉山正閒得無趣,見徐靜書進來,頓時眼前一亮,笑著招呼道:「快來坐,我這閒得,頭頂都快長蘑菇了!」

    徐靜書與他隔桌而坐。

    平勝讓人給徐靜書上了茶,又叫添了些茶果點心,便退了出去。

    「玉山夫子,我可以請教你一些問題麼?」

    「來來來,我知無不言。」段玉山知道她三月就要考官,自是很願為她答疑解惑。

    「我是想問汾陽公主……啊不是,如今是儲君了,」徐靜書急忙改口,「聽說近來儲君在著手建制,有些事我沒想明白。」

    段玉山有些訝異。儲君建制的細節與三月考官沒什麼關聯,徐靜書會去深想這些事,顯然考慮的是步入仕途之後的事了。她就這麼有把握一定能考中?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覺自己大驚小怪了。考官時無非都是書面的東西居多,以徐靜書那可怕的記性,加上又很能觸類旁通,若真去考官,就算沒有名列前茅,也絕不至於落榜。

    「什麼事不明白?」

    「儲君名下一司一府一院的主官人選,」徐靜書認真看著他,滿眼寫著「求知」,「主官人選的安排,是否有什麼不成文、不言明的玄機?」

    按《大周律.皇律》的規制,儲君名下需有儲慶司、儲君詹事府、儲政院協助儲君各項事務。

    「儲慶司由少師、少傅、少保共擔,主要負責對儲君進行各方面的教化,『三少』人選該由帝、後共同決定,」徐靜書道,「可我聽說,指派『三少』人選的聖諭上只有皇帝陛下璽印,並無皇后陛下印鑑。這不符合皇律規制,為何朝中無人異議?」

    大周《皇律》沿用前朝陳例,白紙黑字寫著「帝後共治」,二位陛下在國政要務上該是缺一不可的。但此次為儲君指定「三少」人選這事關乎國本,聖諭上卻沒有皇后陛下印鑑,這在徐靜書看來分明就是違律。

    「天,你倒是個進御史台的好料子呢。」

    段玉山拊掌大笑一陣後,才娓娓道:「《皇律》上的『帝後共治』,及《聖政》上的『三等封爵及以上夫婦共掌府中事』,前言都是『應當』二字,而非『必須』。皇后陛下從還是『朔南王妃』時就不喜涉足軍、政事務,她自己也申明不擅此道,主動放棄了共治權,只管天家家務事。再說,這幾年皇后陛下玉體違和,許多重大場合都不克出席,天家家務事也委託給了貴妃,哪裡還顧得上國政事務?所以,聖諭上只有皇帝陛下一人璽印並未違律,明白了嗎?」

    「是我刻板拘泥於律法條款了,多謝玉山夫子指正,」徐靜書受教地點頭認錯,又問,「那『三少』有權約束、斧正儲君言行的,這其中包括對儲君在國政上的決策做出諫言嗎?」

    「不包括。『三少』職責只限於教導儲君精進學養,修習治國之道,斧正儲君德行修養,但儲君具體如何實施決策,他們無權諫言,」段玉山想了想,補充道,「況且如今這位儲君在皇帝陛下跟前已協理國政四年有餘,早就是個能獨當一面的上位者,『三少』在她那裡不過虛擔榮銜而已,教不了她什麼的。」

    ****

    段玉山耐心的解答讓徐靜書頻頻點頭,受益匪淺。

    這時節還有些冷,段玉山掌心裡合著個小巧的暖手爐,疑惑地瞧著她:「姑娘家不是都怕冷麼?我見我家小妹這兩日出門時,總恨不能將棉被裹在身上,你怎麼連個手爐都不帶?」

    徐靜書笑眼彎彎:「我有一身正氣,不怕冷。」

    「你這小姑娘可真有意思。我還記得你剛來時說話都不敢太大聲,也不怎麼看人,如今倒是活潑許多了。」段玉山做老成狀,笑得感慨極了。

    其實他頂天也就比徐靜書大兩歲,可徐靜書剛來時的樣貌身形與她當時的年歲全然不符,又是經他親自二度蒙學的,故而他總有種自己比徐靜書高著一輩兒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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