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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04 作者: 許乘月
    雖那小兔所用羊脂玉僅很小一塊,但通體雪白、玉色瑩潤,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成色價值不菲。但它並不是這手釧最貴重的部分。

    趙澈將手半攏在木櫝旁遮去大部分的光,那些小珠子散發的瑰色亮度立時倍增。

    就像當年在萬卷樓上,傻兔子在他掌心寫下那兩句七言時、三個月前在瑤華樓,傻兔子對他說「你很好,不要那樣說自己」時,他在一片漆黑中看到的光。

    璀璨卻不刺眼,讓人覺著茸茸柔柔,覺著暖。

    「就先替你收著。」

    想起她方才說他「與今夜月光一樣」,他忍不住笑紅了臉。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不敢十分確定,卻也不敢追問。若追問的結果是他想多了,鬧不好就要「打草驚兔」。

    那兔子又倔又慫,得不露痕跡地護著縱著,偷偷給她順毛。不能太冒進,得等她自己邁開小短腿,慢慢偎過來。

    ****

    翌日近午,趙澈命人將徐靜書請到含光院。

    他負手立在樹蔭下,夏日晴光將他的身影拉得細細長長,迤邐斜鋪在雕花石板上。

    「年末書院大考,你準備得如何?我瞧著你這幾個月的小考,卜科、畫科一直乙等,可是在這兩門上有什麼難處?」

    一如既往是滿身端和正氣,仿佛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徐靜書端正立在他面前,認真答道:「我仔細斟酌過,考官時這兩門影響不大,所以這在兩門上花的時間少些,沒有難處的。」

    「都已考量到考官那步了?」趙澈神情微訝,又似頗欣慰,「也好,既你有主意,那我就能放心出遠門了。」

    徐靜書心中一慌:「要去哪裡?幾時回來?」

    「要去的地方很多,預計入冬之後才回,」趙澈想了想,柔聲補充,「玉山會同行,阿蕎和老四也一道走。」

    今年開春之後,趙淙對於汾陽公主駙馬蘇放所授的課業開始覺得吃力,時常情緒不穩到崩潰大哭。

    「……我與駙馬談過,也問過老四自己的意思,最終決定讓他下半年隨我一道出門遊歷。」

    「哦,」徐靜書悶悶低下頭,雖傷感,卻又有點古怪的小得意,「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去遊歷。」

    這兩年他頻繁出府,與兩位最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汾陽公主、成王都交好,卻並不與朝中旁的勢力走太近,許多年都看不懂他究竟想做什麼。

    但徐靜書此刻將許多事串起來一想,多少就看出點玄機。

    她雖涉世不深,卻讀過許多書。史書上有太多前例,這是許多大能之才在擇定主君前的必經之路。

    早前他設局博得徐蟬、孟貞下決心為他爭取世子之位,就是因為他需要「世子」這頭銜所代表的更大自主權。

    如今他決定出門遊歷,是要去行萬里路,去看錦繡河山上最真實的市井風煙,去看雲端之下的人們是如何生活。去聽他們的言談,去觀他們的行跡,去懂他們所慮,去思他們所需。

    他要親自去探知根基尚不穩固的新朝究竟該往哪個方向,待他踏上歸途時,也就踏上明確的征途。

    趙澈與趙誠銳從來就不一樣。他不像他父王那樣只安於護住一門富貴,做牆頭草到終老。所以趙澈才堅定地想要徹底架空趙誠銳,甚至扳倒他,徹底肅清他帶給這府中的所有隱患與小家子氣的內鬥。

    只有這樣,趙澈才能領著堂堂正正的信王府,站在最適當的那位儲君身側,光芒萬丈行於萬人之先,成為拉開盛世大幕的先行者之一。

    她不會看錯。

    她偷偷藏在心上的少年郎,向來有著溫柔卻勇毅的赤子之心。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他也始終向著光。

    ****

    對於她的敏慧通透,趙澈雖驚訝卻並不十分意外。她並未將話挑破,但他很肯定她猜對自己的意圖了。

    「知道就行,別聲張。總之,我入冬後就回來。到時書院大考結束,你也該準備官考了。若有疑慮,等我回來陪你參詳,不要悶頭胡來。」

    趙澈溫聲囑咐著她,自己卻沒按捺住心底衝動,伸手在她低垂的頭頂揉了一把。

    都怪今日陽光太過熾盛,光暈在她周身抹了一層茸茸亮光,就惹得他不由自主想「動手動腳」。

    「嗯,會等你回來。」徐靜書一徑低著頭,不太高興地伸出腳尖,偷偷踢了踢他的影子,「可是半年很長的……」

    趙澈好笑地覷著她自以為不會被察覺的幼稚動作,縱容一嘆:「想說什麼?」

    「沒想說什麼。表哥,你現在能看清我在做什麼嗎?」徐靜書忽然抬頭,瞪圓燦亮雙眸直視著他,試探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趙澈有些好奇她想搞什麼鬼,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不答反問:「怎麼了?」

    她試探地捏住自己的臉頰,沖他做了個怪相。

    趙澈強令只面無表情:「嗯?」

    她果然放心了,偷偷躡著步子走過來,旋身與他並肩。

    趙澈眼角餘光瞥見她紅著臉,鬼鬼祟祟歪了腦袋。

    地上那道纖麗身影的小腦袋,便輕輕靠上了另一道影子的肩。

    然後,她飛快站得直直,像是藏好了某個讓人臉紅心跳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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