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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1:17:04 作者: 許乘月
「誰說要等他們了?」趙澈抬手捏了捏自己泛紅的耳垂,神情有些不自在,「你過來,這秘密只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註:輕雷隱隱初驚蟄,勃鳩明怒,綠楊風急。----范成大.憶秦娥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對夕陽。----陳寅恪.憶故居
第二十四章
許是半晌沒聽到徐靜書起身的響動,趙澈愈發不自在, 面上那分赧然中藏著點雀躍的神情漸淡下去。
「其實也並非什麼了不起的大事, 」他訕訕伸手去摸索桌上的茶盞,假裝雲淡風輕地勾起唇, 「若你不想聽,就算……」
「我要聽的!」眼眶發燙的徐靜書猛地揚聲, 中氣十足打斷他。
她這平地一聲雷將趙澈被驚得頓住,伸到一半的手尷尬地僵在桌上。
徐靜書慚愧地咬住唇角,不好意思地笑著起身走過去, 先將他面前杯盞里已微涼的果茶倒進盛水盤, 又拎小壺替他新添了熱果茶, 才將茶盞遞進他的掌中。
忙完這通,她扶著桌沿半蹲在他身側, 謹慎地歪頭打量著屏風上兩名侍者的身影, 瓮聲瓮氣壓著嗓小聲問:「是什麼秘密?」
鄭重其事的軟聲細語總算緩解了趙澈的尷尬。
「早上換藥布時, 」他抿了抿逐漸上翹的唇角, 長指微攏, 讓茶盞的溫度熨至掌心,輕聲低喃,「好像見著一點點光了。」
這兩年, 隨著學識長進與見聞增廣, 徐靜書明白了許多從前不懂的道理。所以,她在須臾之間就理解了為何趙澈對這件事分明雀躍,卻要赧然壓抑, 礙口識羞。
因為長久以來,為證明自己是個能獨當一面、足以讓家人親族信賴依靠的「大公子」,他一直在儘量摒棄那些容易讓人覺得幼稚、浮躁的言行舉止。
理智上他很清楚,這點進展在旁人看來大約只需欣慰笑笑,再從容如常地靜待太醫官下次複診,才算足夠沉穩的行徑。若為這小事就歡天喜地昭告全家,實在顯得孩子氣。
可將近三年眼前一片黑暗,今日乍然有了些微光感,他心中狂喜可想而知。他需要有人分享這份獨屬於他的隱秘歡喜,並且不會因此覺得他小題大做,不會嘲笑他不夠冷靜自持。
徐靜書鼻子一酸,忍了好半晌的眼淚終於漫過滾燙的眼眶。
「要好了呢,一定是要好了!」她壓著音量,又哭又笑的碎碎聲雀躍無比,「肯定是今日天氣不好,所以才只有一點點光感!等天氣好了,大約就能看得更清楚!要接著好好服用那藥方,再過……唔!」
先前被杯壁熱燙熨帖過的掌心捂住了她的喋喋碎語。
趙澈沒好氣地低聲輕笑:「我都沒哭,你倒哭得起勁。」
話雖如此,可他飛揚的眉梢與唇角,分明都表達著他的欣悅。
「我在幫你哭,」徐靜書拉開他的手,胡亂抹去臉上淚痕,破涕為笑,「你想哭又怕別人笑話你,我知道的。」
她很高興自己能用這些他很想,卻不能輕易付諸行動的孩子氣方式,替他淋漓盡致地道盡他心底那些隱秘的無措與歡喜。
她也很高興,兩年以來的這首次獨處,自己與他之間,依稀又有了點從前的模樣。
這兩年裡她時常很想念的那個表哥,好像沒有走遠。
雖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她覺得,這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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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傻兔子。好了,別哭,」趙澈噙笑,難得親昵地揉了揉她的發頂,「眼下有點隱患在,這事不適合讓別人知道,懂嗎?」
雖不明白「隱患」是什麼,但徐靜書還是使勁點頭:「懂。這秘密到我為止,除非你同意,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我不會壞你事的。」
她的冰雪聰明讓趙澈愣了愣,旋即露出一種介乎「慈祥」與「欣慰」之間的神情,像個「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長者般,滿意頷首。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古怪,」趙澈面色陡轉嚴肅,「就憑你這機靈勁兒,到底是哪炷香沒燒對,才會連續兩年都只拿到乙等『膏火銀』?」
其實他對這個問題狐疑已久,只是這兩年太多事忙,日常關切弟弟妹妹們的功課時也只能將他們喚到一處來問。想著表妹到底大了,臉皮又薄,當著大家的面對這事追根究底多少傷她自尊,話到嘴邊又一次次忍下。
按說能在明正書院拿到乙等「膏火銀」並不差,畢竟府中有個學了三年後交六門白卷的趙蕎,相比之下徐靜書都快好到天邊兒去了。
可她當初在萬卷樓時,分明就展現出了驚人天分,連段玉山都嘖嘖稱奇,還拿她與昔年神童段微生相提並論。旁的科目不提,就憑她過目不忘的記性,至少律、書兩門就絕不該拿乙等「膏火銀」,畢竟她們這屆八十人里並沒有天資超群到足以力壓群雄的學子。
一開始她在入學考只排第六十八,他與段玉山還琢磨著是不是小傢伙初次應考沒經驗,怯場之下才失手。哪知接下來這兩年,她在書院的所有考績始終在中不溜丟的排名,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是不是進書院後為著什麼事分神了,沒有在萬卷樓時踏實用功?」趙澈輕蹙眉心,按在她頭頂的手徐緩滑下,摸到她的耳朵尖後便輕輕揪住,語氣倒是不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