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頁

2023-09-21 11:07:47 作者: 李詩情
    「必須是她。」

    老大夫嘆了口氣:「殿下宅心仁厚,不忍姑娘遭災,但您這毒入肺腑,眼瞧著就是滅魂之症。」

    滅魂滅魂,魂都沒了,還談什麼其他。

    封郁抿了抿顏色淺淡的唇瓣,那白玉一樣毫無血色的臉頰,在燭火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淡薄感。

    「孤知道了。」他垂眸低首,神色淡漠。

    明明渾身別滿金針,封郁卻眉頭都沒皺一下。

    老大夫嘆了口氣,低聲道:「這毒……亦有其怪異之處,若二人親吻,亦會傳染。」

    說著老大夫目光單純:「您親了嗎?」

    封郁:……

    親了。

    還不止親了一次。

    那滋味太過甜美蝕骨,他每每都忍不住親了又親。

    他面無表情的瞥了老大夫一眼,用眼神威脅他不許再說。

    然而老大夫不禁不怕,反而捋著花白的鬍子,笑眯眯道:「頭一次見您和姑娘親熱呢,可是喜歡?」

    封郁垂下眼眸,語氣冷淡又不屑:「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誰稀罕。」

    他話的冰涼,耳根卻悄悄紅了。

    不過轉瞬,又恢復了正常,他經的事多,什麼樣的情緒都能克制。

    花漵打盹警醒,就聽到這麼一句薄涼的話。

    「不過一個玩意兒罷了,誰稀罕。」

    不過一個。

    玩意兒罷了。

    誰稀罕。

    花漵那朦朧的睡意,登時清醒過來,她知道太子說的對,但就是無法接受,她身份是比較差,說好聽點,叫養著的小姐,說不好聽的,那就是瘦馬。

    從浣花樓的妓子到瘦馬,身份進一步變化,卻也沒什麼區別。

    就是個玩意兒。

    她知道她身份卑賤,又和太子有染,不乾淨了。

    但容不得始作俑者來說。

    她明明可以乾乾淨淨的嫁給小將軍,也許會生兩個女兒,也許會生兩個兒子,也許會生一兒一女承歡膝下。

    也許往後餘生,她沒有孩子,可以養一隻貓,在陽光正好的時候,抱著它,在花樹下面曬太陽。

    又或許她不得小將軍歡心,被冷置在後院,為著一茶一飯而憂心。

    但決不是,在這聽太子說,她是個玩意兒。

    花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向心態平和得過且過的她,頭一次想要暴起抄椅子往太子頭上砸,將那些金針盡數都砸進去,疼死他。

    就聽老大夫冷笑道:「您還靠你口裡的玩意兒,靠老夫這個玩意兒解毒呢。」

    「殿下說話前,且三思才是。」

    「老夫倚老賣老,少不得要說您幾句,這人心啊,最經不得傷。」

    「

    他仗著年邁,又是看著封郁長大,說起話來,特別不客氣。

    「您別後悔。」

    他留下一句,又刷刷刷的寫了方子,氣洶洶的扭頭就走。

    一邊走,還一邊說,氣煞老夫氣煞老夫了。

    說著他看向一旁眸光晶亮的花漵,低聲道:「你明兒來給老夫打下手。」

    瞧瞧資質如何,也省的被人用過就扔,往後的日子不好過。

    花漵眼前一亮,趕緊點頭。

    她在浣花樓裡頭,學的都是些風月功夫,琴棋書畫看似精緻,實則一點吃飯的本事都沒有。

    在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就曾思考過,為何她的人生,生來就這般悽慘。

    她最大的武器是美貌,她最大的障礙,也是美貌。

    因為打小就生的玉雪一團,所以花媽媽很是看重她,花了重金培養,就為了有朝一日賣個好價錢。

    現下養大了,快要及笄了,便趕緊尋摸著要找個恩客□□。

    這些尋常閨秀提一嘴就覺得髒的詞,卻是她的日常。

    花漵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她也想堂堂正正的在這人間世行走。

    後來被大夫人瞧見買去,倒是過了幾天清淨日子,再往後,說是嫁出去,不過是娶是納是送人,就無人管了。

    小將軍那裡她回不去了,而太子這裡,怕是也留她不得。

    太子這個人,與他共事,無異於與虎謀皮。

    她覺得很危險,特別對方已經做出在春宵過後掐死她的事,她就覺得,這輩子,若他再次得到她,會不會像前世一樣,直接將她掐死當床。

    那死法,太痛苦了。

    她有些無力承擔。

    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她神情又平靜下來,畢竟對於她來說,事情再說,也比在浣花樓的時候好。

    但往後這活法,要變一變了。

    花漵斂神,垂眸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

    那笑容斂盡一切情緒,綻放出一種令人神迷目眩的光華來。

    封郁側眸瞥了一眼,不動聲色。

    等到他頭上金針拆了,已是一個時辰過後,方才打盹的小姑娘,這會兒也忍不住,頭一點一點的,在快要磕到扶手的時候,封郁伸出手掌,替她擋了一下。

    手被磕的清疼。

    他蜷縮一下修長的手指,見她毫無所覺,這才抿了抿嘴,直接雙臂用力,將她一把抱起,見她迷迷濛蒙的哼唧一聲,將要睜開眼睛的時候,太子便直接伸手蓋在她臉上。

    當視線變得黑暗,她又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到底在病著,不如往常精神。

    封郁將她放在床上,掀起那淡煙山水的錦被蓋在她身上,也跟著躺在她身側,緊跟著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著。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