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謀劃

    「兒媳這裡有一些資料，母后可以看看。」

    蘇阮從袖子裡面掏出一疊資料來，上面講的就是劉琇籌謀多年，安排雪妃入宮的詳細記載。

    劉皇后接過，一頁一頁慢慢的翻過。

    她應該憤怒失望傷心的，但經歷過昨夜的事情，此刻再看到這些，她卻已經覺得不是什麼天塌下來的事情了。

    「小妹啊小妹，看來姐姐是對你太好了。」心中到底還是有些悲涼，她傾心相待的兩個人，皆是背叛了她。她當真是親手養了兩條白眼狼，想想都覺得心裡窩火不已。

    「這些事情母后會安排好的，你好好養胎就是，不要沾染這些骯髒的事情。」

    蘇阮乖巧的點了點頭，至於背後她想做什麼再說了。

    蘇阮坐了一會就告辭離開了。

    劉皇后則是望著裊裊茶湯，神色冰冷，她望著原本富麗堂皇的坤寧宮，如今卻是變得有些荒涼，地上好些落葉，也沒有人打掃。皇宮之中，當真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小人。

    劉皇后想了想，就讓宮女將她的古琴瑤光給搬了出來。

    她看了看天色，略等了半個時辰，就開始彈奏了起來。

    彈奏的是鳳求凰，音色清越，極為動聽，緩緩的在坤寧宮周圍繞樑。

    明帝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坤寧宮附近的，待反應過來的時候，耳邊也傳來了那熟悉的琴音。

    這是，鳳求凰。

    當年，他們的定情之曲。

    明帝忍不住駐足，微微仰著腦袋，感受著冬日微醺的陽光，以及耳邊清越動人的琴音，思緒似乎飄飛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時節，正是桃花開，滿目芳菲的時候。

    在白馬寺廟中，也是同樣的琴音，他心神嚮往。

    彼時，他只是一個落魄，處處受到打壓排擠的皇子，心神頹喪。聽到那般美好，似乎能夠感覺到滿目花開的景象。遂，他駐足在那裡，久久停頓，聽到琴音漸漸歇止，依舊不忍離去。

    後來，他日日皆去白馬寺中聽琴，一直聽了月余，依舊覺得聽不夠。

    他也知道了，一直在後院廂房彈琴的是劉國侯府的大小姐劉錦繡，盛京裡頭一等一的貴女。他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只要每日能過來聽上小半個時辰的琴音就已經心滿意足，莫大榮幸了。

    又一日，他依舊去聽琴，卻在琴音過半的時候，耳邊聽到一道驚呼的聲音，以及琴弦刺耳的摩擦聲，琴音戛然而止，明顯是受到了什麼驚擾。

    他心頭一跳，忙循著聲音的方向找了過去。那一刻，沒有去想自己的身份，沒有去想他的韜光養晦，只是害怕那個彈琴的姑娘會有事。

    他快跑到了廂房裡面，就看到深受帝王寵愛的閔貴妃所出的三皇子正輕佻的將劉錦的一縷秀髮抓在手中，放在鼻尖輕輕嗅著。

    而劉錦卻是全身發軟的癱在瑤琴之上，一雙美眸噴火的看著三皇子，「你個畜生！」

    劉錦性格如火，極為剛毅，豈能忍受這樣的屈辱，當即怒喝出聲。

    聽了此話，三皇子卻是不怒，反而笑眯眯的，「現在罵得厲害，怕是待會得求著我呢。」

    一邊說，一邊用極為淫穢的目光在劉錦玲瓏的身段上流連著。

    聽到此話，劉錦一雙美眸裡面閃過掙扎，最後卻是化為決絕。

    三皇子卻是伸手，要去扯劉錦腰間的系帶，打算就在這院子裡面要了她。想想，都覺得很是刺激，三皇子只覺得瞬間熱血沸騰，一雙眼眸都微微泛著紅光。

    劉錦也在瞬間知道了三皇子的意圖，眼眸之中閃過絕望，留戀的看了一眼周圍的水光十色，閉上眼睛，就打算自裁，耳邊卻是突然聽到砰砰一聲巨響，忙睜開了眼睛，就看到三皇子腦袋已經被開了瓢，血液正涓涓的往外冒著。三皇子眼中滿是震怒的神色，想要轉過頭去看看是誰在背後襲擊他，但身子卻已經軟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而背後那個偷襲的人也終於是露了出來，竟然是一個俊秀的男子。

    「我……我叫西陵明。」

    西陵明終於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劉錦，只覺得對方美好的像是天上的雲一般，而他只是地上的爛泥，看到恍如仙子一般的劉錦，說話都結巴了。

    「我是劉錦，謝謝你救了我，我會報答你的。」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面。

    劉錦說會報答西陵明，也果然做到了，她以身相許，後面更是殫精竭慮，一路扶持西陵明坐上了九五之尊的地位。

    琴音突然停了，明帝的回憶也跟著戛然而止。

    他恍惚之中，感覺自己雙眸濕潤，頓時滿心狼狽，倉惶的離開了這裡。

    而與他一牆之隔的坤寧宮後院裡面，劉皇后正在給自己的雙手塗抹護手膏。她的這雙手原本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細嫩如青蔥一般的。但自從嫁給明帝以後，多次大起大落，最落魄的時候，被先皇幽禁於府中，沒有一個下人，凡事都要親力親為。那個時候，千金貴女的她，也學會了洗衣做飯，漿洗縫補。漸漸的，手也變得粗糙了。

    雖然後面入主坤寧宮，但是她忙著掌管後印，打理後宮，剷除一個又一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妃子，對自己也無暇他顧。

    到了如今，她才算是知道了，無論什麼時候，如果自己都不對自己好，別人也不會對你好的。

    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

    她既然是從明帝身上跌倒的，就要從明帝身上爬起來。

    她當年給予明帝的，她會一樣一樣的收回來的。

    她是最了解明帝的人，知道他的一切隱私，他既然不給她活路，那她也不會再仁慈了。

    劉皇后擦完手，就讓宮人端了一碗血燕過來，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一邊喝，她一邊問坤寧宮的掌事姑姑，「有太子的消息嗎？」

    如今，她唯一的牽掛就是戰場上的太子了。

    掌事姑姑忙恭敬稟報導：「尚未有。」

    劉皇后眉間頓時浮上些許惆悵來，前線的戰役如今處於拉鋸之中，不知道何時是個頭，只希望太子一切安好。

    ……

    而此時，位於前線的西陵漠，卻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手上還提著染血的劍，滿身的煞氣。

    胡國師見了，悄悄的躲遠了。

    讓他玩弄權術，胡說八道還行，讓他排兵布陣，上陣殺敵，那就實在是為難他了。

    前段時間他還有心情挑撥太子和士兵的關係，後有一夜，聽聞趙國軍隊攻打過來，他差點沒嚇尿。那次，還是太子帶著眾多士兵，用了奇兵之陣，才將趙國軍隊驅離。

    自那之後，胡國師就老實了，再不搞那些小動作了。畢竟，有命才行，否則將最能打的人給搞死了，他可頂替不了。一切，還是等打贏這場戰役再說，到時候回了盛京，盛世太平的，他再好好來玩弄權術。

    因此，如今在軍營裡面，他就努力的裝一個透明的人。

    而太子確實是個奇才，基本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而遲遲未能拿下趙國，那是因為兩邊戰力實在是懸殊。但即便是敵我懸殊的情況下，太子也已經將場面打到了如今的拉鋸狀態，僵持在了這裡，而不是一邊倒的狀態。只要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態也不錯了，畢竟時間久了，趙國那邊補給就會出現問題。西陵國完全可以以逸待勞，就這樣耗著趙國。

    胡國師心裡亂糟糟的想著，人已經快速躲進了自己的營帳里，看這個樣子，今天晚上又可以好好的喝酒吃點小菜，安心的好眠一晚了。

    胡國師才躲進帳篷裡面，就聽到外面傳來歡呼的聲音。

    「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不愧是戰神，很快就能帶領我們將趙國那群雜碎給趕出去。」

    「是的，太子殿下無敵。」

    「戰神無敵。」

    大家面上皆是喜色，以及鬥志。

    上個月，太子殿下戰敗的那場戰役對大家打擊極大，那時大家幾乎一蹶不振。

    不過好在，後面慢慢的迴轉過來了。雖然太子殿下沒有大勝，但一場一場的小戰役皆是勝利的。這讓大家重新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戰神的希望。

    西陵漠沒有理會歡呼雀躍的眾人，而是提著劍回了營帳里，讓副官打了水，略微擦拭一番，就坐在了床上。

    他想小心肝了。

    小心肝如今懷孕六個多月了，再三個多月就要生產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越發急迫了。他一定要趕回去，那個時候，小心肝一定希望自己陪在她身邊的。

    三個月，足夠了，他一定會凱旋而歸的。

    在前線這裡，日復一日的殺戮，有的時候是很容易殺紅了眼，陷入一種魔障之中。但是只要一想到還在皇宮裡等著自己的小心肝，他的心就格外寧靜。

    小心肝啊，小心肝，西陵漠心裡一遍一遍的念著，腦中裡面一遍一遍的回憶著蘇阮的音容笑貌。

    ……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裡，劉皇后每日都在後院之中彈琴。她每次彈一盞茶的功夫，每次只彈一首曲子，那就是鳳求凰。

    而明帝每次都會準時踱步到這裡聽曲，每次聽完就走，過門而不入。

    這日，正是劉皇后彈琴滿一個月的日子。她收了琴，耳力極佳的她，聽到一牆之隔的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

    她的嘴角頓時慢慢的勾了起來，魚兒要上鉤了。

    劉皇后吃完了一碗雪蓮，拿了鏡子，攬鏡自照，見裡面的女子，雪膚花貌，整個人的氣色與一個月之前有著天壤之別。這麼多年的皇后也不是白當的，她的庫房裡面有的是好東西。如今全部都不心疼的往自己身上用，效果果然是驚人的。

    而且因為心性轉變的緣故，她如今整個人看著有點別樣的氣質，看著也是惹人眼目。

    她劉錦，當年也是盛京的第一美人。

    她只是不屑於爭而已。

    劉皇后招來了掌事姑姑，「那三位大人可有回覆？」

    掌事姑姑姓張，是從劉皇后出嫁就跟著她的，值得信任，辦事也利落，很得劉皇后的心。

    劉皇后如今一手的事情，都交給她去安排。而且張姑姑有個讓劉皇后非常滿意的地方，那就是她從來都是低頭做事，不多話，不好奇。

    張姑姑聽了劉皇后的話，就稟報導：「戶部尚書那邊已經回話了，但憑娘娘吩咐。」

    劉皇后聽了，嘴角就露出了笑意。

    又一個倒戈的了。

    她軟硬兼施，手上既有他們的把柄，又許以好處，那些人只要是個聰明的，就知道該如何選擇。

    待太子歸來，她就已經為他肅清皇宮了。到時候她們一家幾口，就能夠過上安定的生活了。

    「嗯，另外兩個大人，不必繼續遞話了，監視的人也撤回來，不予理會。」

    劉皇后淡淡說道，給了他們橄欖枝，他們還敢拿喬。那就先冷著吧，到時候就該是他們求上來了。

    劉皇后這裡一步一步，緊鑼密鼓的走著。而明帝那邊卻是不太好了，最近卻是每夜都做夢。各種奇怪的夢，大半都是關於劉皇后的。晚上一沒睡好，白日裡面就越發沒精神了，處理起政事來，竟然有幾分力不從心的感覺，難道是年紀大了，人老了不成？

    次日，明帝眼下一片青黑，上完早朝，回到了御書房，李長安忙端來熱氣騰騰的早飯。

    明帝拿起筷子，卻是只動了兩三筷子，就沒胃口了。

    李長安看了，忙輕聲勸道，「陛下再多吃些，您這樣，奴才看著心疼。」

    明帝聽了，卻是擺了擺手，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角。

    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

    明帝又坐了一會，待看到時辰差不多了，就起身，「朕出去走走，你不必跟著了。」

    聽到此話，李長安眸光一閃，恭敬的應下了。

    明帝則是熟門熟路的去了坤寧宮那條路，在一牆之隔的路上站著了。

    只是，站了一會，原本該想起琴音的時辰，裡面卻是毫無動靜。

    他頓時有幾分焦躁，來回在原地踱步，就這般等了小半個時辰，裡面依舊毫無動靜，明帝頓時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甩袖，怒氣沖沖的離開了。

    只是，那怒氣，也不知道是針對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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