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頁
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傍晚時分,太子殿下與衛國公府姜蘭時,攜手踏進了紫宸殿,星光滿天時才一道走出來。
太子殿下送蘭時去了仁明殿,才請完安便被執皇后令的硯書姑姑送出了仁明殿的門。
「殿下早些歇息,娘娘讓奴婢轉告殿下,如今這仁明殿,能不能吹過一陣風都得看皇后娘娘心情。」
莫要再惦記夜探仁明殿的事。
北境軍營里發生過什麼,皇后娘娘也是略知一二。
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這事就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太子殿下聽懂了皇后娘娘的言外之意,半隻腳已經踏進衛國公府大門的貴婿,溫和笑笑,由常保引著燈離去。
第二日,大朝日。
文武百官列蛾眉班,武官以衛國公為首,文官以沈相為首。
沈相起家於一場變故,如今更進一步於另一場變故。
二人皆服紫持芴,一人英武一人俊逸,神情嚴肅。
落在陛下眼裡,這便是海晏河清的大好朝局了。
待內侍官要宣布退朝之時,太傅執芴板而出。
「陛下,老臣有本奏。」
昨日太子與蘭時已經前來詳秉緣由,陛下對太傅所奏之事已經心知肚明。
他裝出一副關切疑惑的模樣來,禮賢下士道:「太傅請講。」
太傅深揖一禮,從容且堅定道:「論理,此事不應由老臣來秉,但老臣身為太傅,不僅授業與太子,這些年來,也關切天下學子。」
太傅咳了一聲,「想必諸位同僚都知曉,北境軍中驍勇善戰的先鋒官,是衛國公家的嫡幼女。」
百官乍聞此問,拿不準太傅究竟是個什麼意思,私下竊竊。
太傅頓了片刻,才又道:「無知鄙薄之人提起,只會論她女子之身,可老臣只認她是老臣的另一個學生,悉心教導出來不輸男子的學生,女子建業,比之前朝,並不算駭人聽聞,可我朝四境一統,卻只出了這一個。」
杜太傅緩緩站直,「因此,老臣懇請陛下,開女子學堂,廣納四境有求學之心的女子,如今大涼國土再延千里,正值用人之際,求陛下不拘一格,廣納賢才。」
此言一出,如平地一聲驚雷起,炸沸了朝堂這一鍋死水。
陛下心裡也感慨地很,昨日太子同蘭時拜求時,也是這般單刀直入,不留餘地,不懂轉圜,讓人又愛又恨。
他當太子是被蘭時迷昏了頭,原來根源在這裡,太傅若不是太子太傅,只怕真的會因朝堂人心,在一方難見天顏的院落里著一輩子書。
昨日小十四也是這般求的。
「陛下,蘭時斗膽,求陛下寬恕太傅直言之罪。」
蘭時行了跪拜大禮,太子殿下陪她一起。
二人一同跪拜時,陛下已經想好了賜婚的詔書如何起筆如何收勢。
結果她說出這樣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
陛下手中的筆,已經舔滿了墨,滴下一滴來,在空白詔書上暈開一朵墨色的花。
陛下恍若未覺,問了一句:「什麼?」
蘭時將太傅家的事簡明扼要地同陛下說了一遍。
她心底里是猜測陛下知曉甚至默許此事的,但她嘴上不能這麼說,只能當陛下一直被蒙在鼓裡。
蘭時補充道:「陛下,蘭時並不貪圖權勢爵位,但心與太傅一致,想替天下女子求一個機會。」
太子在一旁描補,「不強迫天下女子皆讀書習武,但若真有人有此心,大涼只有支持,絕無反對的道理。」
太子殿下贊同此舉,也不單單只是因為要同蘭時站在一邊,而是他真的覺得此舉可行。
比起拘泥於男女之別,泥古不化,他更希望看見一個蒸蒸日上,國富兵強的大涼。
「父皇,不論其他,兒臣母后與母妃,學識見地便不輸男兒,若是他們有得選——」
母后會向蘭時一樣躍馬提qiang,縱橫疆場,他的母妃,無論是書院求學還是著書立說,都能活得很好,還能掌文家,不必困在後宮,鬱鬱而終。
「便是來日嫁人,學過聖賢道理,也勝過拘在女訓底下唯唯諾諾,帶累家族子孫。」
遠的不說,單看文家,傾覆可不就是文太傅續弦納色,卻又變心將子孫扔給內宅里沒有見識的繼夫人,帶累了家族還險些波及太子。
但這大逆不道的話蘭時不好再說。
但陛下和太子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一處。
太子還好,不曾波動。
陛下心底卻是一片唏噓,也不由得細細推敲起太子與蘭時的畫來。
心內動搖,卻向蘭時問道:「你可知此事說來容易做來難,若真如你所說,允准女子出府入學,那學成之後又待如何?」
陛下並沒有動氣,立起眉眼,像個同晚輩閒聊的尋常長輩,再問:「男子入學,寒窗苦讀,是為了考取功名建功立業,女子又當如何?」
蘭時心裡想得清楚,自然是男子如何,女子便如何,男子為官,女子亦可。
嘴上卻道:「茲事體大,蘭時不敢妄言,也想不出個妥善的主意來,才來請求陛下看此事是否可行。」
陛下初時是想說不可行,天方夜譚,痴人說夢。
可太子提到了皇后和文妃,蘭時又話里話外點了文太傅。
便是九五之尊,澤被萬民,也是會有親疏遠近,也到底是凡人,不被觸動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