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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蘭時手上握著突厥王室數條命,更是伐城先鋒,若是有攻城那日瞧見她臉的,在肖夙的繼任典上鬧起來,恐怕會節外生枝,既然選擇了法子就儘量穩妥些。
「啊?!」肖夙的臉垮下來,「那我現在說不讓突厥王去了還來得及嗎?」
童言童語逗笑了蘭時,「這可不行,都是要當王的人了,怎麼能出爾反爾呢?而且就算突厥王去不成,我也不會現身。」
屆時大半兵力必定集結在王城,若是那頭人手足她還是要守著太子殿下的,重要的人,總得看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蘭時與太子殿下的視線撞在一處,帳子裡的香似乎都濃了起來,熏得二人眼中只剩彼此。
小狼崽還小,看不懂這目光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不妨礙他不喜歡,重重哼一聲,便拿著兵書躲到角落自己咀嚼去了。
「這事了了,隨我回京。」太子殿下順勢坐到蘭時身邊去,色厲內荏,看似命令其實一直不錯眼地盯著蘭時每一個表情。
蘭時不置可否。
太子殿下即刻改口,「反正不管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蕭執玉這輩子,都綁在姜蘭時身邊了。」
太子殿下摩挲了下自己的扳指,似是在告訴蘭時,這枷鎖是蘭時給的,而他自願戴上,畫地為牢,以帝王身,守一人周全,相伴終老。
蘭時嗔道:「從前都不見你戴,如今倒是不離手。」
蘭時口中的從前,是前世,這扳指,兩世就這麼一位主人。
太子殿下迂迴地包抄上去,十指緊扣,溫言軟語,像蘭時從前對他那般。
「從前也是貼身戴著的,收在懸在腰帶上的荷包里,下葬時被我取出來戴在手上的。」
「你——」蘭時不爭氣,聽太子殿下說這話 心裡酸脹地很,抬手就要去捂太子殿下的嘴。
太子殿下不閃不避,任由蘭時來捂他的嘴,隨後,在蘭時掌心親了親。
一股麻勁兒從掌心竄至四肢百骸,蘭時也沒抽開手。
太子殿下眼睛裡都是笑意,盛了一整個姜蘭時,這是他的前世今生,也是他的碧落黃泉。
二人這般黏糊了許久,夜幕都落下來,太子殿下被請到帥帳里。
蘭時便披了斗篷,在軍營里四下走走。
循著藥香一路走到了和尚熬藥的草廬下,和尚閉著眼,似是在看火,嘴裡卻念著什麼觀自在。
蘭時站在一旁靜靜聽了會兒,還是覺著沒什麼實感。
她已經見慣秦觀南沒有頭髮的模樣了,也已經習慣叫他和尚,可聽他斯斯文文地背經書,還是覺得怪異。
「你說,如你這般的人,該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會還俗呢?」
蘭時乍然出聲,打斷了和尚背經,卻並沒有嚇到他。
「十丈軟紅,大千世界,是人都有羈絆,貧僧是和尚,卻也是凡人,焉能免俗?許是貧僧業障深,來日也會還俗也說不準。」
和尚緩緩睜開眼來,在正煮著的藥罐子底下添了些料進去。
才慢悠悠地朝蘭時看了一眼,「施主有心事?」
和尚雙手合十,示意蘭時可坐下聊。
蘭時從善如流,「也不算心事,如今北境大定,突厥已平,我的夙願也算完成了,我曾經想過與太子殿下保持距離,只做君臣,如今卻也糾纏不清,再無法抽身,所以——」
和尚舀了碗蓮子紅棗湯遞給蘭時,順勢接她的下半句,「所以,施主是不知該留在北境,還是該同太子殿下回京?」
蘭時點頭。
「我若走了,她們怎麼辦?」
蘭時揚了揚下巴,指向現在正在操練陣法的北境女軍。
從蘭時帶出來的那點人,已經發展成了一支不小的隊伍。
北境失祜孀寡的女子不計其數,知曉北境軍中有她與這樣一支隊伍後,紛紛投軍,想好好活下去,想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她怎麼能撂下一切一走了之。
而那頭太子殿下也不是能被說服的性格。
「施主,你在擔心這事?你已經帶他們走出來了,北境軍必定不會遣散女軍,實在無需憂慮。」
若是遣散,那也是四海昇平時,改駐軍為募兵制。
真等到那時,莫說女軍,整個北境軍都會卸甲歸田,那便是好兆頭了。
「貧僧反倒覺得,現如今,施主在北境軍中的作用才十分有限。」
蘭時是軍中不可多得的帥才,戰亂時,可一馬當先,亦可接管整個北境,可突厥已平,只差這最後一步,北境就可變一變這駐軍的規矩了。
屆時讓帥才屯居駐守,實在有些大材小用。
蘭時聽得蹙眉,想反駁又不知該從何處說起。
和尚接著道:「不論施主是想平定天下,還是贏得自己的榮光,在施主拿下突厥王城的那一刻都已經實現了。」
和尚不再阿彌陀佛來,善哉善哉去,說起話來還是有幾分中聽的。
蘭時喝了口甜湯,這齁甜的湯好像糊在她嗓子上一般,輕咳了兩聲都沒緩解。
和尚沒注意到蘭時的異狀,隱晦提點道:「如今施主已算是榮光披身,北境這一支女軍也算終生有托,可天下之大,不只一個北境。」
天下女子之重,並非人人皆願從軍,可從軍。
蘭時將這話聽進去了,她的確是跳出了藩籬,走出了自己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