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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既然京城不開心,那咱們就回北境軍。」家人是後盾,是在任何時候無條件的支持,既然有退路,何必在這裡消磨鬥志。
有蘭時這一句,十三倒覺得他還可以捏著鼻子再待些日子。
小妹可以不問緣由地說出這話來,一門心思為兄長著想,他做兄長的,怎麼不能為了妹妹擋這一面。
十三難得坐得住,同鴻臚寺諸位大人一起,在這屋裡同突厥對峙到天黑。
屋裡的薰香燃過一爐又一爐,月上中天時,宋大人覺著消耗對方夠了,才意猶未盡地放突厥使團離開,說了句明日再議。
十三十四聽了這話都如同兩塊石化的偶,連表情也僵在臉上。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蘭時與十三,在對方臉上瞧見了同樣的生無可戀,他們兩個皆是武將,在這屋裡端坐一日都有些熬不下來。
他們家這素未謀面的文弱舅父,竟然還能笑眯眯地說上一句明日再議?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宋大人踱到兄妹跟前,「難為你們,今日聽這扯皮了。」
宋大人的聲音與先前議事時很不相同,從渾厚高亢,轉到溫和親切,仿佛一具身體裡住了兩個人一般。
「小舅父。」蘭時著男裝行女禮拜尊長,面上是如今連太子殿下都得不到的好臉色。
「歡友蘭時往,迢迢匿音徽。②阿姐生前,最愛這一句,她與姐夫也是春時成婚,阿姐若是在天有靈,看到蘭時定會欣慰。」
宋玉璋並未成婚,也不預備傳承香火,清清靜靜一個人,無牽無掛地,甚好。
可看到蘭時與承諺,心頭一陣暖流,這是阿姐的血脈,是這世上還與他有牽絆的親人。
「小舅父還不曾去過北境,等我兄妹幾個將北境打掃乾淨,定接小舅父前往。」
等四海昇平,何愁無法共聚天倫,等到那時,衛國公府齊卸甲,便再無人能說。
「對啊小舅父,您正該去北境轉轉,與我同胞的兄長承許,那長相與您像極了,都說外甥肖舅,我怎的生得不像您?」
前次樊樓相遇,不過匆匆一見,小舅父那時牽掛蘭時的傷,多問了幾句,天色暗下來,小舅父早早走了。
今日這一見,這可不正如承許站在面前。
「同胞雙生,你自然也是像舅父的,承諳的腿可好些了,我同大相國寺的主持有些交情,早先聽聞那極擅醫道的觀南和尚隨著一道去北境了,有他出馬,總能緩解一二吧?」
提起這事蘭時也是心有戚戚,「和尚說,五哥的腿傷年頭有些長了,期間雖不曾疏於調理,可北境那地方不適合養傷,這麼多年來,舊傷拖成了沉疴,調養起來會格外艱難些。」
臨行時,她拿刀抵著和尚脖子威脅了好一陣子,還是只得了一句盡力,連個保證都算不上。
「唉。」宋玉璋也嘆口氣,「就算是慧極必傷也不該傷在腿上!番邦蠻夷,欺人太甚!」
他深覺今日對著突厥還是太過手下留情了,明日應當再苛刻些,突厥蠻子便是傾國之力,也還不回他阿姐一家,更不必說他們竟敢夥同朝中奸佞妄圖竊國!
舅甥三人一同朝外走,臉色是不同程度的凝重。
還沒走出這院落,三人一起瞧見了候在遠處的太子殿下。
若說五郎獨占大涼三分顏色,那沈腰潘鬢的太子殿下也足夠與五郎分庭抗禮了。
「辛苦宋大人了,父皇也有口諭,鴻臚寺不必客氣,談不攏便打,大涼如今,不懼戰!」
太子殿下盡力裝得不那麼急切,信步走來,先同宋玉璋與承諺打過招呼才將目光轉向蘭時。
「臣遵旨。」宋玉璋才說完,便被承諺拉著快步離開。
等四下無人,只余蘭時與太子兩個,太子殿下便將掛在臂彎里許久的斗篷給蘭時披上。
在這地方待上一日,定是不怎麼舒服。
系斗篷時,太子殿下的手指划過蘭時的下顎,激起太子殿下一陣戰慄,但他不能在蘭時面前露出半點破綻,強自忍住了。
「沒想到你今日會同和談使團守上一天,小將軍今日,可有什麼新的發現?」
蘭時從不做無用的事,今日這一遭,必定是有所圖才來。
太子殿下怕蘭時又拿出那副與他保持距離的架勢來,先行轉移話題。
「殿下,我瞧那突厥議和,誠心得很,若不是裝出來迷惑人的,那便是突厥內里虧耗地厲害,真的不足以支撐他們與我大涼持續開戰。」
蘭時眼睛晶亮,一看便是有了打算。
太子殿下著實不想聽,可他沒法子拒絕蘭時。
「所以你想到了什麼?先說與我聽聽。」太子殿下將風燈提起,偏向蘭時一邊,為她照亮。
才下過雪,白天時日頭足,雪化開些,現下夜裡涼,這雪水又凍上,照亮些怕蘭時跌跤。
前頭常保也照著路,但太子殿下有過吩咐,不敢離得太近。
「我想,箇中虛實還是得探過才知道。」
與太子殿下說話,不必每句都說得清楚明白,太子殿下也能聽懂蘭時未盡之言。
太子殿下輕輕嘆了口氣,「姜蘭時,你還真是打算著要我的命呢!」
個中虛實怎麼探?誰去探?
他當她是與他交心來了,沒想到是與他請命來了。
「蕭執玉。」蘭時悄悄拽了拽太子殿下的袖子,平平淡淡的一句聽在太子殿下耳中如同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