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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曾經與她祖父書信往來的人,親如兄弟的人,是文太傅。
可是這一切,還是解釋不通。
文人之間,惺惺相惜,她很難相信,讓他祖父稱道的人,會成為暗中推她祖父身敗名裂的陰險小人。
「老師的確是好人,從不借天家勢,對天下學子一視同仁,嚴謹治學,傳道受業,可怪就怪在,他有兩個不成器還眼高手低的兒子。」
沒用且遲來的慈父之情,害人害己。
「怨就怨文家子孫,沒有一個生出半點同老師一般的文心。文家大郎,就職工部,城池土木工役,但凡插手,必定中飽私囊,北境曾有一批軍械,托於工部,是那文家大郎自己不爭氣,軍械上也敢貪。」
吳穆話語裡,透出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甘心,「老師一生,什麼都好,就是婦人之仁,這樣如蛀蟲的子孫,也堅決要保,嘴上罵得那般狠,到頭還是會心軟,我不過順水推舟。」
「那蘇尚書與此事何干,他這一生,為的是天下百姓,做的從來都是利國利民的事,何故捲入你們的陰司。」
事已至此,他已經沒什麼不能說的,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我早該想到,你是蘇家後人,我看過你應試的文章,時間久遠竟然忘了,那是蘇尚書的行文風格。」
「如今老夫也算事無不可對人言,算對你做件善事,蘇尚書時任工部尚書,是做了文家子的替死鬼了。既然他終歸是要死的,多幾條罪狀又有什麼關係。」
蘇岐鳴胸口起伏,這話她聽明白了,多幾條罪狀也無妨,所以這賊子便把他做下的惡事推到她祖父頭上嗎?
「畫押吧,你的罪責,自有陛下定奪。」
蘇岐鳴忍著怒氣,將他的陳罪書一字不落地寫下來。
看他畫押後,收了這份陳罪書。
蘇岐鳴一字一句,認真而殘忍,「至於你家那單傳的後輩,你不會知道他的死活了,你就在牢獄裡慢慢去猜他的下落吧。」
「蘇岐鳴!蘇岐鳴,你有什麼怨氣沖我來!放過我侄兒!蘇岐鳴!」
吳穆欲追蘇岐鳴而去,卻被身後的衙役按住,再不能往前進半步。
只有身上的鐐銬枷鎖嘩嘩作響。
「蘇岐鳴!」還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經嫁禍到蘇尚書身上的事,竟然一樁樁一件件都反噬到他們家身上了。
他如今,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刑部大牢的牢門打開,門外是撐傘等候許久的沈初霽,「想到你可能心情不好,我告了半天假,陪你走走。」
蘇岐鳴到底是撐住了,沒倒下。
她將吳穆畫押的罪書呈給在沈初霽一側的飛羽衛,「煩請交給太子殿下,請太子殿下還無辜之人清白。」
飛羽衛離去後,蘇岐鳴亦辭別沈初霽,「衙內,從前那婚約,已經取消了,你實在不必愧疚,我能明白,沈相是為長遠計,也無意耽誤衙內姻緣。」
「什麼叫耽誤!你之於我,怎麼會是耽誤!」
在沈初霽將要表明心意的時候,蘇岐鳴搶先道,「我這一生,只為平反這一件事活,曾經有過一絲那小女兒心事,裝的是北境那一縷風,這風吹過一時,卻能讓我銘記一世。我信他會從淤泥中站起,永遠都是北境軍中的定海神針。」
沈初霽雖然早就做好準備,蘇祁年心裡有那麼一個人,可聽她說出口,還是很難靜下心來。
一顆心全懸在蘇祁年身上,她卻全然不在意,他是多瀟灑的一個人,如今被她這兩句話一次,便潰不成軍了。
沈初霽不死心,還想為自己爭取,「那你更應該明白,他那樣的人,不會動情的。」
一個世事洞若觀火的人,怎麼會為了誰停留呢?
「我知道,風是捉不住的,我也從不期望能有什麼結果,能時常知道他還好好地,這便足夠了。」
她此生並未想過離開朝堂,亦不會成婚生子,她祖父的遺志,總得有人繼承發揚。
蘭時可為了家人入北境軍,她亦然。
蘇祁年,執仕禮,深深一拜,算是全了他們這一段緣分。
蘇祁年走進雨幕中,走到府衙門口時,雨勢頓收,蘇祁年抬頭,是方才沈初霽的那柄紅傘,有傘面遮著,她看不見沈初霽的面容。
「雨大,這傘你撐著,我就不打擾了。」
沈初霽將傘柄朝蘇祁年手裡一塞,頭也不回的跑進雨中。
蘇祁年舉著傘,頗有些無措,目光不自覺地追著沈初霽的目光。
「真是個傻子。」
蘇祁年等他轉在巷口,才不緊不慢地往慈濟院去。
陛下收了這份罪書,立馬密書一封,送往北境。
第二日,將自己收拾乾淨的吳鉤,重新踏上了燕州城門,「北境軍先鋒官姜蘭時麾下副官吳鉤,願為先鋒驅使,鞍前馬後。」
眾人不自覺讓出位置,讓蘭時直面這個愣頭青。
蘭時毫不客氣,直接下令讓他隨著十三哥去巡城。
既然緩過來了,那倒還不算廢到家了。
交給十三哥練練,或許還能留在軍中擔事。
吳鉤欣然領命。
姜元帥與五日後,收到了這一封密書。
終於是一場帶著蘭時的議事會。
頭一次同兄長們一起議事,她著輕甲,跨橫刀,很是意氣風發。
於是新晉先鋒官率先表態,「我不能去,我還要帶人踏過烏蘇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