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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這話說得陛下熨帖,還算這孽障有良心,父皇母后沒白養他一回。
「這疊信,朕已經看過,你可還要看看?」
太子殿下搖頭,「不必了,兒臣已經能猜到來龍去脈了,不需再看。不過,緝拿吳穆之事,望父皇能交由刑部。」
陛下語出驚人,「讓蘇家那後人去審?」
太子也不意外陛下會知曉蘇岐鳴的真實身份。
「兒臣就說,沈相那明哲保身的性子,肯定會在您面前過明路。」
沈相曾拜在蘇尚書門下,在蘇家出事時頂著罵名割席,也不過是為了能在暗中相助一二。
蘇家女入朝此等大事,若無陛下首肯,沈相再是手眼通天,也是萬萬不敢的。
陛下笑而不語。
「你先將這些謄一遍,送到刑部去。」陛下點了點裝印信的木匣。
「還有一事,父皇,文府已然無可救藥,也不值得寬宥,但還請父皇看在母妃的面上,全外祖父體面。」
他與外祖父的確不親厚,但母妃在泉下,還是希望外祖父晚節得保吧。
「朕還以為,太子鐵面無私,此事也會公事公辦。」
皇帝陛下也是時常反思,太子這性子,被他和梓潼養得說不上是方正還是圓滑,六親不認地很。
如今再調,千難萬難,倒沒想到他還能有如此體諒旁人的時刻。
太子接了印信,到一旁去抄,這事還是得益於蘭時,蘭時對九年前的北境軍慘敗,家破人亡一事肯定早有懷疑,她是再世為人,肯定一早也知道幕後之人都有哪些。
即便如此,還是在臨行前帶走了吳鉤,顧全大局,不計前嫌。
前世若不是因為他,蘭時應當也能一早在北境軍中走很遠吧。
比起前世死別,如今,他情願等在京城,等蘭時去了卻她那一樁心事。
太子殿下將這一沓抄本交給蘇岐鳴時,沒有多餘的話。
只說了一句,「如今你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蘇家先祖在上,你莫要違背本心就好。」
蘇岐鳴握著那一沓信件的手止不住地抖。
求神拜佛的朝聖路,她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是鬼是魔,她都能承受。
刑部拿人速度極快,趁著吳穆還未下值,在議事堂將人帶走的。
傍晚時,吳穆已經上枷帶銬,跪在下首,等刑部審判。
坐在主審官位子上的蘇岐鳴,牢牢將這曾經樞密使的嘴臉記到腦中。
「你已經做到樞密使,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非要與突厥勾結不可?」蘇岐鳴真的不明白,吳穆哪怕在九年前,也是前途無可限量,根本不需要做出這等通敵叛國的事。
樞密使還自矜身份,不肯與他這區區小卒交談。
神情還算鎮定自若,這也算是多年官場浸淫練出來的好本事了。
「不知道你那遠在北境的侄子是不是也有你這一份好氣度。」扎人扎七寸麼,她恰巧會一點。
吳穆果然面色一變,再難維持那副假皮,「你要做什麼?他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
蘇岐鳴不為所動,「有你這樣的長輩,難保不會上樑不正下樑歪,他若是悄無聲息的死在北境,你吳家這一脈,算是徹底斷了吧,你與外邦勾結得來的一切,就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也是有趣地很。」
比起吳穆,現在蘇岐鳴才更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索命的惡魔。
「他是無辜的!你們要做什麼沖我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願為曾經的事付出代價,你不要牽連他!」
蘇岐鳴神色淡淡,「你那侄兒是否有命在,這都要看你交代到哪個份上了。」
「對了。」蘇岐鳴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或許你還不知道,與你狼狽為奸的那突厥主帥,已經被擒到北境軍帳下了,樞密使大人。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蘇岐鳴說這話,是想讓他知道,他已經沒有指望了。
「如今你能做的,是想想怎樣老實交代才能保住你的家人不至於隨你一起命喪黃泉吧。」
「哈哈哈,沒想到我吳穆一心出人頭地,如今明明已經是加無可加的富貴,還能淪落到今日這地步。」
吳穆曾經做下的事,一件也不悔,他再也不想屈居人下,成大事者必定會有所犧牲。
他的確是將北境軍當作踏腳石,初入樞密院時,被賄以重利,在軍情奏表上改了幾個字,換了軍陣排布,給突厥軍開了一扇方便之門,以監軍之名在北境軍潰散時一躍而起,促成了大涼與突厥和談。
他順風順水地走到了今天這個位置,「怪他們自己,姜府數代都備沐皇恩,他們生來便高人一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時受挫亦可牢牢把著北境軍權,哪裡知道如我這般寒門的苦楚。」
憑什麼他們可以永遠站在雲端,他卻要在污泥里掙扎偷生。
「我也曾有報國志,十年寒窗一朝取仕,想得也是大涼百姓,也曾發願以天下憂為先,可我又得到了什麼!」
吳穆的鐐銬磕在冰冷的石板上,聲音雜亂刺耳,如同他這一番鬼話,不堪清聽。
「太子拿文太傅,也是為了你的事吧?你與文太傅又有何勾連?他老人家一心治學,斷不可能與你同流合污。」
她讀過文太傅的詩文,確信文太傅還保有文人風骨。
太子殿下拿到她冒死藏下的書信時,面色有變,她當時便覺有異,多方求證才知,那落款是文太傅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