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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相伴的情分得用在刀刃上,死裡逃生這種事,好像已經沒法說給太子殿下聽了,蘭時醞釀許久,落在紙上,只剩一行字:腕釧救命之恩,不勝感激,願為殿下肝腦塗地。
墨跡才幹,門外傳來程伯的聲音,「娘子,妥了。」
蘭時忙不迭推門出去,見程伯如見救星,「可是尋到了?」
程伯拱手,將手中的信件呈上,另有一枚玉質信物,「他可能打量著自己坐鎮燕州,這座城就固若金湯呢,這東西就放在書房暗格里,沒有遠放突厥,被我尋到了。」
這玉佩,蘭時眼熟,她將那信看過一遍,尋了個盒子封住,「這事,只有程伯去辦,我才放心,您快馬加鞭,回京城去,先去尋太子,由他領著你,務必將這東西交到陛下手上。」
太子殿下呈上去,與北境軍尋得,呈上去,這分量可完全不同,太子殿下只需評判,無需涉險。
「娘子!」程伯遲遲不肯去接蘭時手裡的盒子,「北境如今才奪回一城,還有許多硬仗要打,這個當口我如何能走?」
他得在這裡,替元帥守著他未能親眼看著長大的么女,沒能隨著元帥葬在永夜關,他已經算是苟活,若是再不能守住蘭時,他日九泉之下,他有何臉面去見元帥。
「程伯!這東西能在朝中左右勾住百官的視線,給北境爭取時間。若是北境還未收復,陛下一紙詔書下來,點名元帥回京,那才真是危險萬分。三軍無帥是陣前大忌。」
若是陛下點名提到她大哥,大哥未歸,她回京去了,那就是抗旨。
程伯也擋不住蘭時的懇求,最終還是應下,「那娘子答應我,無論何時都不可孤軍深入,萬事都將花嬸帶在身邊,先好好養傷。」
蘭時一一應下。
直到程伯出發前,蘭時才將自己那封信交到程伯手上。
程伯看過去時,蘭時盡力平靜道:「煩請程伯,將我這封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上。」
程伯瞭然,揶揄道:「娘子放心,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將這信送到太子殿下手上。」
這話說得蘭時面頰微微發紅,忍不住辯駁道:「絕無私事。」
程伯一笑,如同看自家情竇初開的小女兒,行軍禮後,趁著天色尚早快馬加鞭。
「姜蘭時。」
猝不及防被點了大名,蘭時回頭,吳鉤站在府門正中,仿佛一夜之間褪去了在京時的少年意氣。
眼底的頹喪和滿身的鬱氣,都讓蘭時覺得似曾相識。
永夜關一役後,她家裡所有人都是這般模樣。
「你——」怎麼一夜之間變成了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吳鉤一雙眼睛直直看進姜蘭時的眼睛裡,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深吸一口氣,問道:「我叔父和突厥有勾結對嗎?」
蘭時愣住,不成想吳鉤竟然有這麼敏銳。
「也不算。」蘭時糾結著措辭,她實在不擅長安慰人,幾番琢磨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
「你別蒙我!我只是臨陣經驗少,但是我不傻!」吳鉤爆發出了他來北境後的第一聲怒吼。
吼出這一聲後,吳鉤抱著頭慢慢蹲下去,眼淚流到袖子上,不肯讓姜蘭時看見分毫。
他原是京城裡最驕傲的少年,也曾有過鮮衣怒馬,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刻,自恃身份瞧不上爛泥一樣的沈初霽一流,他總覺得自己將來可以成為像他叔父那樣的人。
他以為,來北境的所見所聞,是磨礪,是他往後入軍乃至入仕的籌碼,結果,現實卻告訴他,這是他最後的一段時光,他奉若親父,努力追趕的那個人,是整個大涼的罪人。
信仰坍塌,不外如是。
他在北境這些日子,是親眼看著北境將士如何困在這愁局中還拼命訓練的,昨日的奪城,他也是親身經歷過的。
富貴鄉里長到現在,終於融進了這個苦寒殘酷的軍營里,結果現實告訴他,造成這如今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的至親。
何其諷刺!
原來痛到深處,連哭,也是哭不出聲的。
吳鉤長這麼大也沒哭過幾次,在家時,想要什麼都能得到,從沒有一件事讓他覺得難辦。
今天這一遭,要讓他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幹了。
他自己埋頭默默哭了許久,擦乾眼淚準備起身時才發現姜蘭時竟然沒有離開,就站在他旁邊。
吳鉤擦乾了眼淚,試圖理清思緒,發現根本做不到,靛藍的袍子,被他哭得深一塊淺一塊的,他現在也根本沒有心思琢磨丟人不丟人這事了。
他自懷中掏出家傳的玉佩,「這東西,我也有一塊,今天你翻程副將給你尋來的東西時,門沒關,我恰巧看見了。」
「程副將帶走的,是我叔父與突厥勾結的證據對嗎?」
吳鉤也不是真的等蘭時給他一個答覆,一切已經清晰到他連自欺欺人都沒辦法了。
「事情沒你想得那麼絕望,你不必如天塌了一般。」蘭時只會安慰女子,不知道同男子說什麼能讓對方寬心些。
「我帶你出來,是看你心底還不算全壞,有你在,你家便不算倒了。」
作者有話說:
真的很感謝大家每天堅持看,給我留言,對我來說真的是莫大的鼓勵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畢竟我這文,蘭時與太子大半的時間都處在分開的狀態……總之還是希望收藏瘋漲,營養液嘩嘩嘩,剩下的就看各位看官的心情啦,筆芯筆芯筆芯~感謝在2022-12-01 23:44:29~2022-12-02 23:47: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