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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北境這些時日,已經足夠他看清楚,在京城中,他或許是個前途無可限量的新秀,可在北境,他也不過比一般士兵出身好些,姜蘭時想有所動作,帶誰都比他好些,怎的選了他?
蘭時收qiang,似有深意,「是保你,沒壞處。」
這一趟北境,總不能白來。
吳鉤聽不出有什麼言外之意,只當是姜蘭時認可他了,歡歡喜喜地收拾行囊去了。
蘭時停在原處,將那墨紋紙妥帖收好,卸去方才的故作淡定,眉頭緊鎖。
墨紋紙,是太子殿下與她約定,重大事項才會拿出來用的。
她前世用過一次,是陣前遺書,想來和尚應當能將她的信送到殿下手裡。
沒想到這一世,她,收到了蕭褚胤的墨紋紙。
太子殿下從不是無病呻吟的人,看來京中出了大事。
拼著兩世的默契,她想在實現自己抱負志向的同時,幫一幫他。
北境勁風襲面,姜蘭時迎風而立,既然這場風颳起來了,那就,先不要停了。
京城無風,只有遮蔽晴空的層層捲雲,捲雲下,是在京中,聽聞文府變故,著仕袍聚集而來的一眾太傅門生。
得太傅教誨,自認習得君子之道,襲太傅一身風骨的仕子,做不出宮門吵嚷的舉動來,只端立宮門前,求官家一個公道。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陛下身邊的內侍官胡安,捧著敕令出來。
當眾宣讀了陛下的敕令,敕令中說,太傅事涉多年前舊案,例行詢問,待問詢結束,必定放其歸家,而太子殿下,一不敬君二不尊親,責令禁閉東宮,閉門思過,太子殿下所領事務全數收回。
這算是重罰了,有於政局上敏銳的,已經能隱隱地覺察出陛下對太子殿下的不滿,心頭虛虛晃過大不敬的廢太子三個字。
立即打住,不敢再想,細聽內侍官與為首的人說話,內侍官滿面愁容,「大人們的心情,陛下完全能夠體會,陛下在文德殿裡動了怒,狠狠罰了太子殿下,已經動過刑,押回東宮去了。可大家也聽奴才一言,事關文太傅的的事,太傅並無反駁,這裡頭,正蹊蹺著,陛下才要徹查還太傅清白。」
仕子們其實並不清楚究竟出了何事,只聽說太子殿下無緣無故將太傅下了獄,便匆匆趕來了,太子殿下那說一不二的性情,無人敢勸,這事,他做得出來。
有雷厲風行的君主,是柄雙刃的劍,可若有位一意孤行且雷厲風行的君主,那就是百官之禍了。
可陛下已經做到了如此地步,他們若是再在這裡不走,那便是挾令天子。
胡安覷著眾人神色,一點點描補,「在場的大人們,不是陛下的肱骨之臣,便是太學裡的表率,陛下總是念著的。大人們遞了條陳進來,陛下看過便立即處理了,大涼重學尊儒,尚聖賢之道,大人們放心。」
胡安退立一旁,由著這些一時激憤上頭的大人們自行消化,等這一眾人三三兩兩地退下,胡安確定眾人聽進去了,並無怨懟,才回宮同陛下復命,同時差人去東宮,稟告太子皆已按他要求辦妥。
太子殿下回東宮時,率先迎上來的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平翎,這廂一見太子殿下,大驚失色。
「殿下怎麼傷成這樣?」
平翎瞧著那傷都覺得疼,趕忙將人迎進屋去,嘴上還念叨著,「這要是讓娘子看見了,可不是要心疼。」
平翎嘴裡的娘子,只一人,是蘭時。
太子殿下聽了這話,臉上浮上笑意,不慎牽動了嘴角的瘀傷,有那一瞬間的面容扭曲,而那一瞬間正好在進殿時落到皇后娘娘眼中。
皇后娘娘想笑,繼而看清了他這一身的傷,騰一下,拍著桌案站起來,「陛下也真是!自己親子下這麼重的手!」
像是回應皇后娘娘這話似的,皇后娘娘方才拍過的桌案如冰裂一般,裂出極長一道口子。
太子殿下連忙上前去,同皇后娘娘請安,「母后,兒臣沒事。這都是皮肉傷,不曾傷筋動骨。」
皇后娘娘沒好氣地將人扶起來,「都這樣了還請什麼安!都站著幹什麼?還不趕緊請太醫!硯書,先拿藥箱過來,平翎,去將本宮帶來的湯端過來。」
太子殿下被皇后娘娘按著坐下,半點插嘴的空隙都沒有。
看著常保快踏出殿門,立即喊住他,轉而同皇后娘娘說道:「母后,兒臣被父皇罰了封宮禁足,這太醫怕是進不來了,您也回仁明殿去吧。」
皇后娘娘瞪他一眼,一手摁在他額頭的瘀傷上,「死腦筋,封宮禁足那都是說給外人聽的,自家孩子,哪兒能真的斤斤計較。本宮在這兒呢,本宮看誰敢封我兒。」
皇后娘娘親手給他點藥,雖然嘴上說要護著,下手卻狠,疼得太子殿下蹙眉。
「知道疼啦?知道疼了往後就三思而後行!太子殿下哪有親自去拿人的,還是你嫡親的外祖父,你這是要把你母妃氣活過來!」
皇后娘娘從不避諱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文妃,與此相反,每年她都會與太子一起祭拜文妃,還囑咐太子莫要忘了生母。
「太子殿下,就算文太傅曾經真的有什麼,也不需你出面去,前朝有御史,上頭有你父皇,你要做的,是像寶殿裡的菩薩一樣,博一個賢德名聲,當一個勸諫君王的儲君。」
他們家這儲君可倒好,身先士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