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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最起碼三年之內不行,如此脾性,還背靠大樹,沒個三年五載,磨不成器。
太子殿下不問緣由,「好。」
蘭時也算與太子殿下通過氣,心放下一半,走得毫不留戀,連團扇都未拿。
太子殿下瞧著那身影遠去,不禁想到,不知從何時起,變成了他看著蘭時的背影離開,連挽留都找不著理由。
從前明明不是這樣的,蘭時黏他,多久都覺不夠的,現在卻避之唯恐不及。
他明明也從未嫌棄過蘭時黏他,怎麼就突然不黏了?
給上輩子的自己收拾爛攤子的感覺糟糕透了,他蕭褚胤只給姜蘭時一人收拾殘局才不煩,其餘的,哪怕是他自己,也讓人煩躁。
蘭時才踏進仁明殿門,皇后娘娘扶著花冠便過來了,「快與姑母說說,方才是怎麼大殺四方,三招挑了那武狀元的?」
這個興奮的神色,蘭時覺著有些眼熟。
「我才從演武場回來,您這會兒都已經知道了?」誰傳的信?
蘭時瞪著眼睛,一臉地不可置信。
「小瞧姑母了不是?姑母正位中宮,在這宮裡,想知道什麼都能立馬知道。」皇后娘娘扯著蘭時坐到涼床上,聽蘭時乾巴巴地講了一遍。
「姑母,旁人家長輩都忌諱自家小娘子同外男比試的。」她家這長輩還是國母,為老不尊。
「那武狀元,是樞密使吳穆的親侄,挑了他本宮高興,但挑了他之後呢?蘭時可得好好想想了吧。」
姜家子女都放養,自己闖了禍自己擔,哪怕蘭時是姑娘家,也從來如此。
樞密使家的?蘭時恍然,怪不得敢自比她五哥。
樞密使與中書省分立,獨領軍事,姑母這是擔心樞密使會因為自家晚輩出醜,在軍需與軍報一處卡著北境。
那樞密使,好像是寒門出身,先帝時科舉入仕,文采斐然,無依無傍,得了先帝的賞識,陛下登基時,那樞密使是出了力的,從此順風順水一路坐到了樞密使的位置上。
如今掐著這時機將自家侄子推出來,司馬昭之心。
只可惜出師未捷,被她打亂了。
「無妨,我想法子解決了那武狀元。」蘭時思索了一圈,覺得此事不難。
皇后見她想到了關竅,也不再多說,「去休息會兒吧,今日折騰這一下,估計你也累了。」
眼眶鼻子都紅得不像話,怕是那武狀元提到承諳,蘭時又難過了。
其實承諳自己都未必在意這些,偏偏蘭時,聽不得旁人說一句不好,從小到大因著這事不知道與多少人結過怨了。
事後,那些挨過打的人家都是太子殿下去擺平的。
況且衛國公府都是拳頭說話,口角小事,皇后從來不管。
只有太子殿下才那般在意名聲,蘭時年歲漸長才照著太子殿下的喜好,收斂成了貴女的秉性。
如今這般不時亮亮爪子,皇后娘娘實在是樂見其成。
所以聽說蘭時去庫里取了壇酒,皇后娘娘也隨她了。
蘭時回自己住處洗了個澡,也沒靜下心來,胸中鬱氣都快燒起來了。
晚間對著月亮捧著那罈子酒,一碗接一碗,越喝這氣燒得越旺。
太子殿下處理完今日的奏本已經夜深,怕打擾皇后,又翻牆到仁明殿去尋蘭時,她今日那般傷心,怎麼可能那麼好釋懷。
太子殿下在偏殿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在仁明殿西北角的桂樹下找到了喝得半醉的蘭時。
蘭時坐在地上,捧著已經喝空了的秋露白罈子,豪邁地打了個酒嗝,眼睛亮得嚇人,不是閨閣女兒看到心上人的亮,是志在必得的鬥志。
看到太子殿下過來,竟然還笑了下,只是那笑容實在不像是高興,「初一哥哥,我太難受了!」
太子殿下扶她起來,想扶她回屋,可喝醉酒的姜蘭時,不僅不配合,還一股子蠻力。
她掙開太子殿下,抽了石桌上的佩劍,挽劍如花,帶起一陣陣晚風。
喝多了便當庭舞劍,姜家人一脈相承的習慣。
蘭時走姜家劍法,和衛國公的穩重殺伐很不一樣,自有一股飄逸靈動,劍光如閃電,劍鋒所指,落英繽紛。
小醉鬼半眯著眼,舞劍都像和誰在賭氣,氣得很了還會吟詩,「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竟還有些逍遙遊俠的氣勢。
話音落,劍也收勢。
收劍入鞘,她憑劍而立。
她頭上並無多餘飾物,只有墜著珍珠的兩條紅綢隨風飛舞。
月白的衣衫,領口與袖口窄窄滾一道紅邊,同頭上紅綢相應。
女子身量並不如男子偉岸,可此刻蘭時站在那裡,沒來由地讓人覺得可靠。
太子殿下在她身後遠遠看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淡淡惆悵。
蘭時氣沉丹田,放聲道:「吾輩願以血肉之軀,化邊境千里界碑,保我大涼,盛世太平!」
她姜家人,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太子殿下從未聽過她用如此大的聲音說話,明明應該很陌生,可聽她到這句,頭痛欲裂,耳邊恍惚有許多個她,一個說放臣妾離開,一個說願為陛下守北境無恙,一個說盛世太平。
別離之情猶如裂心。
太子殿下此生都沒經歷過這種撕心裂肺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