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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若是蘇姐姐沒有女扮男裝,或可一救,可她如今,只欺君一條,便足以治罪。
晚風吹來,拂過蘭時鬢髮,蟬鳴和著花香,提醒蘭時,時辰不早了。
她攏了下風燈,一抬眼,偏殿東牆上,太子殿下見她望過來,對著她笑得惑人。
這張臉,饒是她已經看過數十年,還是會驚艷,情不自禁嘆一句:「宋玉牆東流美盼。」
太子殿下看見她瞧過來,輕車熟路地翻牆下來,眨眼就到了蘭時跟前,伸手就過來探她額頭。
蘭時不知他此舉動是何意,慌忙往後退了一步,風燈隨著她的動作搖晃,險些晃熄了燭火。
蘭時為掩飾失態,問道:「太子殿下來此,是有事?」
太子殿下也不介意她這避嫌一樣的舉動,自然地接過的她手裡的風燈。
對上蘭時防備的模樣,太子殿下語氣放緩,「只是過來瞧瞧,晚風這麼涼,怎麼在院子裡?」
他剛爬上來就被蘭時發現了,蘭時的滿身石榴香氣告訴太子,她已經在院裡許久了,瞧蘭時疑惑,隨口猜她在院外的原因,「想家了?」
蘭時搖搖頭,「殿下,您最是守禮,這黑燈瞎火地,您爬仁明殿牆頭,有悖君子之道吧,這天都黑了,殿下政事也忙,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太子殿下恍若未聞,還貼心地替她想法子,「或許今歲可讓衛國公回京述職。」
如今邊境在休戰,衛國公暫離不是難事,太子殿下選擇性地忽略了蘭時說想要去北境的事,也裝作沒聽明白她話里話外趕人的意思。
「既然殿下還不想睡,那我正好也有事想問問殿下,殿下坐。」
蘭時如今不可能請太子殿下進屋坐坐,只好將人帶到葡萄架下,打開了石桌上的蜜餞盒子。
同時拿過太子殿下手裡的風燈擱在桌上當燭火。
蘭時笑得客氣,那笑容里的疏離刺得太子殿下心裡不舒服。
太子殿下落座,蘭時才坐,開門見山道:「我是想問問殿下,還記不記得蘇尚書。」
也不待太子殿下詢問,便通通交代給他,「我在我阿爹的書房翻到了阿爹求學時的手札,上頭有蘇尚書的批註,我瞧那字寫得極有風骨。也曾聽杜太傅讀過蘇尚書的詩,總覺得寫出那樣詩句的人,不會是大奸大惡之徒。」
「蘇尚書,我曾見過他,瘦骨嶙峋,面如苦相,但一開口,極為豁達。」經蘭時這麼一提,太子殿下也回憶起,他與這位名滿天下的尚書也曾有過一面之緣。
「我也見過他,聽程伯說,當時北境有一批兵器出了問題,蘇尚書是專程來改的。」
帶著蘇姐姐,一起住在宛城。
蘇尚書什麼都會做,那是個看著凶但很有趣的老伯,當時她院裡的鞦韆,能自己飛起來的小蜻蜓,還有她和蘇姐姐都能戴在手上防身的袖箭,都是蘇尚書親手做的。
太子殿下摩挲著蘭時那像平放著的多寶閣一樣的蜜餞盒子,腦子轉得極快。
「所以,蘇尚書不是獨身去的,還帶著自家小孫兒?是那蘇岐鳴嗎?」太子殿下聲音都浸了冰碴兒,仿佛只要蘭時說個是,他就弄死那蘇岐鳴。
順便好好追究一下這罪臣之後怎麼偽造身份欺君罔上的。
蘭時在太子殿下面前極穩得住,哪怕被太子殿下猜中要害,也並未驚慌失措。
但瞧他那架勢,蘭時可沒法子等閒視之。
可現在完全想不到什麼理由來搪塞一下。
蘭時抬手,想按住太子殿下,結果衣袖滑下去,露出纖細的手腕。
還不待收回去,被太子殿下一把攥住,這語氣比方才還危險,「我送你的鐲子呢?」
太子殿下抿唇,神色也嚴肅起來。
蘭時順坡下,趁勢轉移話題,「陪姑母打香篆的時候,磕碎在桌角了,姑母嫌我不穩重,還斥責我來著。」
說完小心覷了覷太子殿下的神色。
太子殿下神色緩和下來,好像是相信了蘭時這一番說辭,「我當什麼大事,一個鐲子而已,改日再給你尋個更好的。」
太子殿下盯著蘭時的眼睛,別有深意道:「我再送你一副,你可一定要時時帶著,不許摘下來。」
蘭時痛快點頭,若是太子殿下不再提起蘇岐鳴這一茬,打十副她也戴著。
太子殿下竟真的不再追問蘇岐鳴的事,轉而問道:「母后從不對你嚴厲的,是最近有人同她說過什麼嗎?還是宮裡有人煩母后了?」
蘭時笑得乖巧,「說是見過沈相夫人,聽沈相夫人說了幾句。也不知那沈相夫人同姑母說了什麼,也不能因為她家沒女兒,她這眼睛就盯著別人家女兒吧。」
說到最後,蘭時竟然還微微委屈。
最起碼,太子殿下是覺得那沈相夫人委屈蘭時了,如長舌婦搬弄是非一樣來向皇后娘娘告狀,害蘭時被責了。
蘭時幼時就這樣,裝乖告狀,無往不利。
哪怕太子殿下知道她是在告狀,也給她撐腰替她出頭。
心思極為縝密的太子殿下,最後也沒將話題繞回蘇岐鳴身上去,蘭時巴不得他不提,隨著東拉西扯也沒再問人任何關於蘇尚書舊案的問題。
最後蘭時捧著那蜜餞盒子好聲好氣地把太子殿下送出殿外,還拱手奉上了那盒子蜜餞。
「殿下日後晚間便不要來了。」頂著太子殿下的不善的目光,蘭時依舊不卑不亢,「蘭時還未出閣呢,總得顧及閨譽吧,哪怕此處是仁明殿,也還是得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