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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09:50:27 作者: 柏塢
    小兒女情態,哪怕沉穩如太子,也並不能免俗。

    太子殿下冒雨回了宮。

    宮人捧上來薑湯,溫帕。

    太子殿下接過湯碗,深褐色的湯輕晃在他眼底,他舉著那碗湯,遲遲沒有喝。

    半晌之後,太子殿下將那碗湯放下,滿殿的人也讓他無端煩躁,他不耐地揮揮手,「退下。都退下。」

    直到殿內的人都退下,殿內重歸寧靜,太子殿下臨窗而坐,靜聽窗外雨聲,理自己紛繁的思緒。

    其實已經不用理清了,那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蘭時,她,是再世為人。

    這一路,太子殿下仔細地回想了近日來蘭時的種種舉動,哪怕他從不相信此等怪力亂神之說,也對這答案深信不疑。

    在龍舟爭標前那場病後醒過來的,便是上一世的蘭時了吧。

    再結合他曾經的夢境,大概是,曾為夫妻,育有一子,但夫妻——並不算和睦。

    最後與他天人永隔?

    太子殿下發現,他沒法子理智地分析這事,活蹦亂跳的姜蘭時怎麼會有事呢?

    有他在,大涼境內,姜蘭時都可橫著走,誰敢傷她?

    太子殿下聽著雨聲,心也一寸寸沉下去,腦子亂做一團。

    昏昏沉沉地抓住了一件要緊事,她為何會如此想要去北境?

    難道日後,北境會生變,殃及北境軍?

    再棘手的政事也幫父皇處理過了,可涉及姜蘭時,他總能避過所有妥善的法子,選最差的那一種。

    太子殿下睡過去前,還在心中不住地提醒自己,慢慢來,蘭時眼看著乖巧,其實敏感警覺地很,主意也正,唯有徐徐圖之。

    正如蘭時懂他,他也是這世上,最懂蘭時的人。

    「看我留不留得住你。」

    太子殿下眼皮發沉,已經半闔,還是忍不住喃喃出聲。

    第二日,日上三竿。

    蘭時才從宿醉中緩緩醒來。

    忍不住揉了自己鈍疼的額頭,微微轉了轉身子,映入眼帘的便是蕭寶圓那滿頭珠翠的圓臉。

    怎麼回事?

    這麼幽怨?

    「你這是怎麼了?平滑圓臉都皺成核桃皮了。」

    蘭時揉著腦袋起身,才發現自己只脫了外裳。

    「蕭寶圓你竟然讓我這般過了一夜。」

    太不體面了。

    蕭寶圓聞言,握緊了自己手上的湯碗,過了半刻才遞給蘭時,幽幽道:「我今日也準備搬院子了,這院子我是再也不會住了。」

    蘭時捧著醒酒湯,模樣十分無辜。

    「不愧是英王府,不愧是富可敵國蕭寶圓。換院子都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衛國公府也足夠大,可每一個院都有歸屬,沒法如蕭寶圓一般說換就換,當然,即便有法,蘭時也不願換。

    有些人,蘭時只能靠著院落的模樣去想他們生前的模樣了。

    蕭寶圓皮笑肉不笑,心累至極,話音里都透著疲累,「快喝吧,喝完咱們去買那蘇家宅子。」

    蕭寶圓看不慣太子殿下不是一日兩日了,是絕對不會告訴蘭時,昨晚太子殿下頂著雨來尋她了,更不會說今日太子殿下病倒了。

    哼,蕭寶圓忍不住冷笑,那心機太子,定是想被淋病的消息傳到蘭時耳朵裡頭,讓蘭時心疼他。

    所以姜蘭時不會知道這個消息的。

    太子殿下踏足過的居室她也堅決不會住了。

    風水輪流轉啦太子殿下,咱們各憑本事看誰能將蘭時留下吧。

    「倒也不用這麼著急,你也知道,那宅子算是出過事,雖然占著好地段,但想要的人並不多,不然也不會空置這許多年了。」

    蘭時放好了碗,拍拍蕭寶圓的肩,「所以你可以先搬院子。」

    聽蘭時提起這院子,蕭寶圓偷偷翻了個白眼。

    「不說這個了,你快換身衣服,咱們買宅子去。」

    有蕭寶圓加入,這宅子買得順利地很。

    蕭寶圓豪氣干雲,連修葺這宅子也一併負責了。

    「這錢我出得起,你不用如此顧慮我。」

    「行了,你哪兒來的錢,衛國公府的錢全貼了北境軍吧?」姜蘭時連出行都湊不出一匹馬來。

    「你還不是要變賣你娘親的嫁妝。」

    比如曾經來英王府同她道歉,還不是拿了國公夫人的嫁妝來。

    「用於正途,阿娘也會支持我的。」身外之物,蘭時其實不太看重,就——送蕭寶圓那項圈時肉疼了一把。

    心疼地哭了一陣,然後太子殿下替她出頭又冷臉嚇哭了蕭寶圓。

    她沒法只能將那項圈送給蕭寶圓了。

    「還是留點嫁妝吧,姑娘家怎麼能沒有銀錢傍身,無論何時,手裡有錢才能不受制於人。」

    蕭寶圓點了點蘭時額頭,別一天天想著太子殿下,能有什麼好。

    「你若想回報一二,那去幫我搬院子吧。我的金銀珠寶可一件不能少,你去幫我盯著!」

    蘭時笑著應了。

    彼時東宮卻是人仰馬翻。

    太子殿下感染風寒,帝後都親至東宮。

    內殿每進一人,太子殿下都會半直起身子,看向來人,可每個人都不是他想見的那一個。

    他這一晚上,昏昏沉沉地一直在做夢。

    曾經覺得這是夢魘,又像心魔。

    可如今,真是一時一刻都不想放過,每一個畫面他都想仔細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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